天氣越來越冷，蘇家把地里的菜都收回來，出去送給醉月樓的，算算還剩五百斤白菜，本想一半做泡菜。可惜這邊買不到辣椒，蘇明月不愛吃不辣的，陳玉梅就全做成了酸菜。

腌制酸菜的過程并不簡單。陳玉梅先把白菜洗凈，晾干水分，然后一層層碼進(jìn)大缸里，每層都要撒上鹽。她手法嫻熟，動作利落，看得出來沒少做這活計。

蘇明月在一旁幫忙，卻總是心不在焉。她想起前世吃過的各種美食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：“祖母，要是能有辣椒就好了，酸菜炒肉可香了。”

陳玉梅看了孫女一眼，笑道：“等以后有機(jī)會，祖母給你想辦法弄些來。”

蘇遠(yuǎn)山也愛吃辣，他在西市見過不少胡人，渾身上下散發(fā)著一股子羊肉味。可惜就是沒見過傳說中的番人，要是能找到賣辣椒的就好了。

兩個裝酸菜的大缸是花十文錢從鄰居家買的。雖然有些舊，但還算結(jié)實(shí)。陳玉梅特意找人幫忙搬到了陰涼處，又蓋上了厚厚的石板。

地窖里堆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，芋頭、麥子、酸菜、新鮮白菜，看著就讓人心安。這個冬天，總算是有了著落。

另一邊，之前村里那些不聽勸告私自種植的人家，此刻正面臨著血本無歸的窘境。

他們的種子全被凍死，連一根嫩芽都沒能冒出來。田地里只剩下一片荒蕪，映襯著農(nóng)戶們愁云慘淡的面容。

“砰砰砰！”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。

蘇村長剛打開門，就看見蘇巧河家的媳婦站在門前，一張臉漲得通紅，身后還跟著幾戶同樣遭受損失的人家。

“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！”蘇巧河媳婦雙手叉腰，聲音尖利，“憑什么他們家能種活，我們就種不活？肯定是他們藏著什么法子不告訴我們！”

蘇村長眉頭緊鎖，目光如炬：“當(dāng)初通知的時候，你們是怎么說的？現(xiàn)在種子凍死了，倒想找遠(yuǎn)山家的麻煩？”

“我不管這些！”大山媳婦尖聲叫道，眼淚說來就來，“要不是看他們家種得好好的，我們能跟著種嗎？一百文錢啊，我們家整整一百文錢就這么打了水漂！”

身后的幾戶人家也跟著嚷嚷起來，七嘴八舌地抱怨著。有人說蘇遠(yuǎn)山家藏私，有人說是陳玉梅心眼小，更有甚者說他們是故意看別人倒霉。

陳玉梅站在自家院子里，聽著遠(yuǎn)處傳來的爭吵聲，不由得搖了搖頭。寒風(fēng)吹得她裙角翻飛，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棉襖。

“娘。”蘇遠(yuǎn)山放下手中的斧子，大步走到陳玉梅身邊，“別在這吹風(fēng)。”

陳玉梅望著遠(yuǎn)處聚集的人群，輕聲道：“這些人真是不講理。明明當(dāng)初...”

話未說完，就見馬婆子氣喘吁吁地跑進(jìn)院子，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氣：“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！陳妹子你放心，村長已經(jīng)把話說死了，誰敢找你們麻煩，就把誰逐出村子！”

陳玉梅連忙扶住上氣不接下氣的馬婆子：“快進(jìn)屋喝口熱茶。”

屋內(nèi)，馬婆子捧著熱茶，絮絮叨叨地說著村里的事。蘇遠(yuǎn)山則繼續(xù)在院子里劈柴，斧頭“咚咚”的聲響驅(qū)散了幾分寒意。

夜幕降臨，寒氣更甚。

“祖母，我冷！”蘇明月縮在被窩里，緊緊貼著陳玉梅，小臉凍得通紅，“這被子跟紙一樣薄，我感覺自己快變成冰棍了！”

陳玉梅心疼地又給她掖了掖被角：“乖，忍一忍。”

“等等！”蘇明月突然坐起身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祖母，我想到辦法了！咱們家得盤火炕！”

“火炕？”陳玉梅一愣。

“對！”蘇明月興奮地比劃著，“就是用磚頭壘起來，下面燒火，上面鋪席子睡覺的那種！我在書上看到過，北方人家都有！”

第二天一早，蘇明月就拿著自己畫的圖紙，蹦蹦跳跳地找到正在院子里忙活的蘇遠(yuǎn)山。

“爹！”她把圖紙展開，像獻(xiàn)寶一樣，“你看這個！這是火炕的結(jié)構(gòu)圖，咱們家得趕緊盤一個。”

蘇遠(yuǎn)山接過圖紙看了一眼，忍不住笑出聲：“閨女，這個爹在行。咱們北方人家，誰不會盤火炕？”

“啊？”蘇明月瞪大眼睛，“那你怎么不早說！害得我昨晚差點(diǎn)凍僵了！”

蘇遠(yuǎn)山摸了摸鼻子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這不是...忘了嘛。事情太多，一時沒顧上。”

“行了行了。”陳玉梅看不下去了，“與其在這說，不如趕緊動手。”

蘇遠(yuǎn)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：“我這就去準(zhǔn)備材料，保證今天就給你們倆盤好火炕。”

消息很快傳開，蘇長川主動來幫忙。張巧云也跟著過來，但站在院子里，欲言又止。

她還在為之前透露種植方法的事情感到愧疚，生怕蘇遠(yuǎn)山和陳玉梅會怪罪她。畢竟，正是因為她告訴了其他人家種植方法，才惹出這么多事端。

“娘...”張巧云猶豫著開口。

陳玉梅看出她的心事，笑著說：“別想那么多，村里人幫了我們這么多，帶著他們一起種是應(yīng)該的。那些人不聽勸，也不能怪到你頭上。”

張巧云這才松了一口氣，臉上露出笑容：“那我去幫忙燒水。”

院子里很快熱鬧起來。蘇遠(yuǎn)山和蘇長川搬磚壘炕，張巧云和陳玉梅準(zhǔn)備午飯，就連村里的幾個小孩子也跑來幫忙遞東西。

蘇遠(yuǎn)山看著手中的土胚，眉頭微皺。這活計說難不難，說容易也不容易。土和泥的比例要恰到好處，太干了容易碎，太濕了又不成形。

好在他這些年在外頭見多識廣，知道火炕比火墻方便得多，只要打好土胚，后面的活就好辦了。

“大哥，這樣行不行？”蘇長川舉著一塊土胚，臉上沾著泥點(diǎn)子，眼里滿是期待。

蘇遠(yuǎn)山放下手中的活計，仔細(xì)檢查了一番，“還行，不過要再捏實(shí)一些。”

“遠(yuǎn)山哥，你們在做什么呀？”蘇江跑進(jìn)院子，“是我阿娘托我來照應(yīng)一下。”

遠(yuǎn)處的馬婆子聽到這話，氣得直跺腳，低聲嘀咕著：“這傻孩子，干嘛不說是你自個兒想過來搭把手呢？這么直白，多不好聽。”

蘇遠(yuǎn)山看著蘇江凍得通紅的臉，連忙擺手，“不用不用，我們能忙得過來。這天這么冷，你快回去吧。”

“炕是什么啊？”蘇江不理會蘇遠(yuǎn)山的推辭，蹲下身子就開始幫忙，一邊問一邊學(xué)著他們的樣子揉捏土胚。

蘇遠(yuǎn)山見趕不走這個幫手，只好耐心解釋道：“火炕就像是一張大床，下面能燒火，上面能睡覺。冬天睡在上面，暖和得很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兩個弟弟和蘇江齊聲驚呼，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。

“當(dāng)然是真的，”蘇遠(yuǎn)山繼續(xù)道，“等砌好了你們就知道了。”

“到了夜里就能暖和些？”蘇長川眼睛一亮，想起昨晚蘇明月被凍得直打哆嗦的樣子。

蘇遠(yuǎn)山看著弟弟期待的眼神，心里一陣酸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