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碧蓮抱著哭鬧不休的孩子，在堂屋里來回踱步。孩子的哭聲一陣高過一陣，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這可怎么辦呀？”她輕聲嘟囔著，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掃過窗外，看見鄰居陳玉梅家的白菜地，眼神忽然一亮。

“娘，您說陳嬸子家種的那白菜，真是稀罕物。”她一邊哄著孩子，一邊試圖轉移注意力。

馬婆子坐在炕頭上，手里捏著一根線，正在縫補一件破舊的棉襖。

聽到兒媳婦的話，她抬起布滿皺紋的臉。“可不是，我活了這么大歲數(shù)，還是頭一回見這么水靈的白菜。”

馬婆子停下手中的活計，回憶道，“前些日子她還問我認不認識什么菘，原來說的就是這個。”

孫碧蓮把孩子放在炕上，湊到婆婆身邊，壓低聲音說：“娘，您說咱家能不能也種點？”

“種？”馬婆子手上的動作一頓，眉頭微皺，“那種子可不便宜。”

“我知道貴，但咱可以少買些試試。”孫碧蓮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，“等陳嬸子家賣完了，咱再賣，也不耽誤她家生意。”

堂屋里陷入一陣沉默。孩子的啼哭聲漸漸小了，只剩下零星的抽泣。

馬婆子的目光落在墻角堆放的糧袋上，那里的存糧已經(jīng)所剩無幾。自從兒子去服徭役，帶走了不少糧食，家里的日子就越發(fā)艱難。

“可是咱不懂種啊。”馬婆子嘆了口氣，眼中流露出擔憂。

孫碧蓮眼珠一轉，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：“巧云經(jīng)常在我面前說她婆婆怎么種，我都記著呢。而且，她還說過...”

“這不太好吧？”馬婆子打斷了兒媳的話，“人家陳嬸子救過你的命。去年你難產(chǎn)的時候，要不是她半夜跑來幫忙，你和孩子怕是...”

話未說完，馬婆子的眼圈就紅了。孫碧蓮連忙握住婆婆的手：“娘，您說得對。要不咱先去問問陳嬸子的意思？如果她有什么想法，咱就不種。”

說干就干，第二天婆媳倆兒就往蘇家去。當她們婆子婆媳倆到蘇家時，陳玉梅正和蘇明月商量做新衣裳的事。

“你們打算種點蔬菜？”陳玉梅放下手中的布料，有些意外地看著兩人。

孫碧蓮平日里能說會道，這會兒卻紅著臉，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，說不出話來。

“是這樣的，”馬婆子搓著布滿老繭的手，聲音有些發(fā)顫，“家里實在是困難，要是你不愿意，我們就不種了。”

陳玉梅看著眼前這對實誠的婆媳，想起當初自己剛來到這個村子時的艱難。她站起身，走到院子里的白菜地邊。

“種倒是可以種，”她的目光掃過那一片青翠，正色道，“但現(xiàn)在不行。”

“為啥不行？”馬婆子疑惑地問，“你家不是這幾天才收的嗎？”

陳玉梅蹲下身，輕輕撫摸著白菜葉子：“我這是秋收后就種下的，現(xiàn)在天太冷，種下去會凍死的。”她詳細講解了育種和種植的方法，從選種到播種，從澆水到施肥，事無巨細。

馬婆子婆媳聽得入神，不時點頭。陳玉梅看著她們認真的樣子，心中暗嘆。這白菜種植的事情，怕是要在村里掀起一陣風波。

送走了兩人，陳玉梅讓蘇遠山去找村長說明情況。她知道，村里怕是已經(jīng)有不少人動了心思。

張巧云這時候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走過來：“娘，對不起，都怪我嘴快。”

陳玉梅看著這個大嘴巴的兒媳婦，十分無奈。白菜種植的事情遲早會傳開，但張巧云這個毛病確實該改改了。要是以后把家里更重要的事情說出去，那可就麻煩了。

分家的念頭在陳玉梅心里越發(fā)清晰。雖然現(xiàn)在還不是時候，但早晚要把這個家分開，明面上不分，私下各過各的。這樣既能保住家里的體面，又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。

夜幕降臨，陳玉梅獨自坐在院子里。村里的風已經(jīng)起來了，不知道多少人家正摩拳擦掌，準備跟著種這個新鮮玩意兒。

有人是為了改善生活，有人可能別有用心。這世上的事，有時候藏是藏不住的，與其遮遮掩掩，不如大方承認。

只是有些人，心思單純，有些人，心思復雜。這白菜種植的事，也許只是個開始。陳玉梅站起身，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，轉身走進屋里。

這時，蘇遠山來到蘇村長家。他跟村長找了個僻靜處，將家里的打算說了。

“叔，是這樣的。”蘇遠山斟酌著用詞，“我娘的意思是，既然咱們都是一個村的，有了好事自然想著大家。只是今年先試種一次，明年開春我就帶著村里人一起干。”

蘇村長眼前一亮，胡須都跟著顫了幾下。他沒想到陳婆子竟這般大方，這可是能安家立業(yè)的好買賣，居然愿意分享。

“遠山啊，”蘇村長拍了拍蘇遠山的肩膀，“你放心，叔替全村人謝謝你們。我會把話說清楚，要是有人不聽勸出了事，也怨不得你們。”

蘇遠山心里松了口氣，把這擔子甩給村長，他也輕松不少。

回到家，陳玉梅立刻迎上來：“怎么樣？說清楚了嗎？”

“放心吧娘，我都說明白了。”蘇遠山擦了擦額頭的汗，“村長說了，出了事也賴不到咱家。”

一旁的蘇明月聽著，忍不住嘆了口氣：“這地方真是憋屈，自家想出來的法子，還得提心吊膽。他們要學就學唄，咱又沒攔著。要是種壞了非要找咱家麻煩，這事都沒法說清楚？”

“傻丫頭，”蘇遠山摸了摸女兒的頭，眼里滿是無奈，“村里就這樣，看見別人發(fā)財，哪有不眼紅的？”

蘇明月撇撇嘴，她比爹想的明白得多。不過是在親近人面前抱怨幾句而已。

處理完正事，一家人開始討論起新衣服的事。這次買的布料夠一家人每人做一身新衣裳，畢竟種白菜大家都出了力。

只是棉花不夠分，他們哥仨找遍了市場才買到兩袋。陳玉梅掂量了一下，估計只夠給她自己、蘇明月和蘇遠山做身棉衣。

不過蘇遠山也沒虧待其他人，把棉花錢折給他們自己去買。

種白菜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村子，有些人不以為然。他們私下議論紛紛，說什么冬天不能種分明是蘇家人小氣。這種常見菜他們天天都在吃，這么冷都長得好好的，哪會種不活？

不過大家基本都接受了建議。蘇村長在村里威信不錯，而且一百文錢可不是小數(shù)目，有些人家翻遍全屋都湊不出來。

有些村民心存感激，時常偷偷放些柴火在蘇家門口。每次發(fā)現(xiàn)門口的柴火，陳玉梅都會默默記在心里，打算來年多幫襯這些厚道人家。

蘇遠山看著那些執(zhí)意要種的人家，只能搖頭。說破嘴皮子也沒用，反正該說的都說了，出了事也怨不得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