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人，這......”周掌柜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，“臨江閣可是京都數一數二的酒樓啊。”

趙傾洛微微前傾身子，“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突然，但我已經想了很久。”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，“我們趙家雖不是商賈之家，卻有著最珍貴的資源——人脈?！?

窗外傳來幾聲蟬鳴，打破了室內短暫的沉默。

“我們趙家族人約有八千余，遍布天下各地?！壁w傾洛繼續說道，聲音漸漸堅定，“或在衙門為官，或在書院執教。光是京都及周邊，便有兩千族人。”

楚笒霄眸光微動，端起茶盞掩飾眼中的驚訝。

“光國子監里頭，就有十七個咱們這邊的人，其他大小書院更有八百多位族人。每位族人教導的學生，少說也有百人?！壁w傾洛的眼睛亮了起來，“這么算下來，京都周邊就有八萬學生。”

周掌柜張大了嘴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“若是算上全國，直系學生便有三十萬之多?！壁w傾洛停頓片刻，“更不用說，學院中人最重師承。一個學生的學生，也會自稱是老師的徒孫。這般算下來，與趙家有淵源的學子，怕是要超過百萬?！?

“百、百萬？”周掌柜結結巴巴地說道，手中的茶盞差點掉在地上。

一陣晚風從窗外吹來，帶著幾分涼意。楚笒霄若有所思地看著趙傾洛，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，竟能想到如此周密的計劃。

“所以我想開書鋪?！壁w傾洛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期待，“文人學子每日練字需紙墨，讀書需典籍。他們總要在某處購買，為何不來我們這里？”

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，“只要稍加暗示，消息便能傳遍整個趙家。光是京都的八千學子，就足夠支撐一間書鋪了?！?

周掌柜擦了擦額頭的汗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夫人娘家，可是也有書鋪產業？”

“沒有?！壁w傾洛搖搖頭。

“這......”周掌柜眉頭緊蹙，“有這樣的客源，為何不做這生意？”

趙傾洛咬了咬唇，眼神閃爍，“我父親說，錢多反而是個麻煩，容易惹禍上身。去年南方大旱，咱們皇上當年可是從我爹那兒借了不少銀子......”

話音未落，她猛地捂住嘴，臉色微變，“這事千萬別說出去，這要是傳出去，可是會讓皇室顏面掃地的......”

周掌柜倒吸一口涼氣，下意識看向楚笒霄。

“真的可以嗎？”周掌柜搓著手問道，“這......這不太好吧？我們這些人，連字都認不全......”

“有什么不好的？”趙傾洛溫和地說，“對國公府來說，這份恩情我必須得還清。”

她垂下眼簾，心中默默補充：等補償結束，一年期滿，和離之時便兩不相欠了。

“可是......”周掌柜仍在猶豫，“我們這些粗人，搞個書鋪生意，能行嗎？？”

“誰生下來就是文人雅士？”趙傾洛正色道，“不過是命運使然罷了?，F在有了機會重新開始，為何不試試？每天學一個字，一年下來也能認得三百多個了?！?

楚笒霄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女子，目光中滿是贊賞。他從未想過，要讓這些舊部也學些文墨。

“我同意?！背捪鲩_口道，聲音低沉，“若是決定做書鋪，我會讓東雨來教你們讀書寫字?！?

周掌柜還在猶豫，趙傾洛嘆了口氣：“若是不愿意，我再想別的法子就是......”

“不！”周掌柜連忙說道，“就做書鋪！我們一定好好學！”

看著趙傾洛臉上綻放的笑容，周掌柜卻想到了什么，轉頭對楚笒霄道：“國公爺，能否說兩句話？”

待到二樓，周掌柜迫不及待地問道：“國公爺，您當真沒有輕薄夫人？這樣的姑娘，怎會......”

楚笒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，眼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。

周掌柜站在雕花樓梯口，看著國公爺那張俊臉一點點沉下去，心中暗叫不好。

“國公爺息怒，小人只是覺得...”周掌柜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，“夫人這般出色的女子，想必追求者眾多，或許是有什么誤會...”

“夠了！”楚笒霄猛地一拍桌子，茶盞震得哐當作響，杯中的茶水濺出，在檀木桌面上暈開一片水漬。

周掌柜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一個激靈，趕緊閉上了嘴。他看著國公爺緊抿的薄唇，那雙平日里溫和的眸子此刻竟泛著寒光。

楚笒霄胸口劇烈起伏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：“我說過多少遍，我沒有輕薄她！”

“是是是，老奴糊涂了。”周掌柜連連點頭，額頭上的汗珠越發密集。可他心里卻忍不住犯嘀咕——夫人這般容貌氣度，又出身書香門第，怎會平白無故誣陷國公爺？這其中定有蹊蹺。

楚笒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冷冷道：“你也不信我？”

窗外一陣涼風吹進，掀動了案幾上的紙張，發出沙沙的響聲。周掌柜慌忙擺手：“不敢不敢，國公爺一向為人正直，老奴豈敢懷疑。”

“我從小到大行事光明磊落，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會做那等下作之事。”楚笒霄站起身，眸光如冰，“可現在...”他攥緊了拳頭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，“我竟成了一個登徒子！”

周掌柜看著國公爺痛苦的模樣，心中不是滋味。他在臨江閣做掌柜多年，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，也經歷過不少風浪?？上窠袢者@般情形，還是頭一遭。

這時，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，春雨上樓來稟報：“回稟國公爺，韓廚子說菜品馬上就好。”

楚笒霄卻已經沒了用膳的心思，他整了整衣袖：“你們用吧，我先走一步?！闭f完大步流星地下了樓，連樓梯都被他踩得咚咚作響。

春雨一臉茫然地看向周掌柜：“國公爺這是怎么了？”

周掌柜嘆了口氣：“國公爺說有急事?！彼粗捪鲭x去的背影，感到十分奇怪，這位年輕的國公爺，平日里待人溫和，做事周到，怎么會惹上這樣的麻煩？

等春雨回到包間，將情況告知趙傾洛時，后者正靠在窗邊，望著樓下的街景出神。。

趙傾洛眉頭微蹙，聽完春雨的話后，卻也沒多說什么：“既然如此，我們也回府吧?！彼穆曇艉茌p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。

“可是夫人，韓廚子特意準備的菜品馬上就好了...”周掌柜為難道。

“我們已經用過晚膳了?！壁w傾洛淡淡道，語氣中聽不出喜怒。

回府的馬車上，丫鬟們按捺不住好奇：“小姐為何不留下用膳？那可是臨江閣最有名的韓廚子啊?！?

趙傾洛輕笑，月光透過車窗灑在她清麗的面容上：“那韓廚子的手藝，還不如你們呢。上次我可是強忍著咽下去的。”

幾個丫鬟頓時笑作一團，車廂內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?？蓮垕邒邊s注意到，小姐說這話時，神情看著十分疲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