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笒霄靠在欄桿上，仰望星空，久久無言。夜風(fēng)吹動他的衣袍，也吹亂了他的思緒。他想起大婚當(dāng)日，她穿著大紅嫁衣，低著頭不敢看他。那時他就該知道，這場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。

趙傾洛擦干眼淚，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開口，“關(guān)于臨江閣...我想接手它...”

“是想改變我對你的印象？”楚笒霄打斷她，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。

“不...我就是想彌補點什么。雖然知道無論做什么都彌補不了，但除此之外，我真的完全不知所措...”她頓了頓，“如果你不滿意，可以...可以打我...”

“在你眼里，我就是這樣的人？”楚笒霄眸中盛滿怒意。他轉(zhuǎn)過身，目光如刀般銳利，“你以為我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動手？”

“對不起...”趙傾洛低下頭，淚水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轉(zhuǎn)。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，可又不知該如何挽回。

沉默片刻，她鼓起勇氣道：“如果...我誠心道歉，我們能和離嗎？”

楚笒霄猛地轉(zhuǎn)頭看她，對她會這么說感到十分詫異。

“我知道自己以前太荒唐了，”趙傾洛急忙解釋，“大婚那天我就明白，我根本不喜歡你。我想洗心革面，先補償你，然后和離。以后咱們各走各的，你看如何？”

她說這話時，聲音雖然顫抖，但眼神卻異常堅定。這讓楚笒霄想起了大婚當(dāng)日，她在拜堂時那低垂的眉眼。原來從那時起，她就已經(jīng)后悔了嗎？

楚笒霄心中暗喜，面上卻不動聲色。和離正合他意，但若就這么輕易放過她，豈不是太便宜她了？況且，這段時日以來，她確實表現(xiàn)出了悔改的誠意。

“可以，”他淡淡道，“不過，別以為一個臨江閣就夠了。”

“當(dāng)然！只要我全力以赴，一定全力以赴！”趙傾洛激動地問，“那...一年后和離，可以嗎？”

楚笒霄沒有立即回答，而是靜靜地看著她。月光下，她的臉龐顯得格外蒼白，眼中帶著期待和忐忑。這樣的表情，讓他想起了初見時的她，那時的她也是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。

多年在刑部鍛煉出的敏銳直覺告訴他，事情遠(yuǎn)沒有表面這般簡單。他見過太多人在審訊時的表情變化，此刻趙傾洛的一舉一動都透著詭異，仿佛變了個人似的。

涼亭內(nèi)的空氣凝滯著，夜風(fēng)吹動紗簾，發(fā)出輕微的沙沙聲。楚笒霄瞇起眼睛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石桌。這個強行嫁入國公府的女子，此刻竟然在和他談條件？

“究竟有什么目的？”他在心中反復(fù)推敲。

他能憑一己之力從刑部升至御前司公知，靠的就是這份過人的洞察力。可眼前的謎團，卻讓他一時摸不著頭腦。

趙傾洛被他銳利的目光盯得心慌，不由自主地低下頭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。她能感受到對方眼神中的審視和懷疑，那種被看透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自在。

“若真要算計，也該是我算計趙家才對。”楚笒霄冷笑一聲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誚。

國公府早已沒落，而趙家卻是延續(xù)數(shù)代的名門望族，權(quán)勢滔天。這筆賬，怎么算都說不通。他看著趙傾洛微微發(fā)抖的肩膀，眼神愈發(fā)深邃。

夜色漸深，遠(yuǎn)處傳來幾聲零星的更鼓聲。趙傾洛抬頭看了眼天色，月亮已經(jīng)西斜，繁星點點。她深吸一口氣，試圖平復(fù)緊張的心情。

“國公爺...”她剛開口，就被楚笒霄抬手打斷。

“不必解釋。”他靠上身后的美人靠，仰頭望著滿天繁星，淡淡道，“交易可以，和離的時間由我定。”

“多謝國公爺！”趙傾洛如蒙大赦，連連點頭，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，“您想什么時候和離都行，我絕無二話！”

楚笒霄轉(zhuǎn)頭看她，月光下女子的笑容顯得格外真誠。這讓他更加困惑了，一般女子聽到和離二字，不是該驚慌失措嗎？

“臨江閣給你。”他忽然說道。

“真的嗎？”趙傾洛眼睛一亮，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，“我可以隨意改造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得到肯定答復(fù)，趙傾洛心中十分詫異。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也渾然不覺。

涼亭內(nèi)一時陷入沉默，只有蟲鳴聲此起彼伏。過了許久，趙傾洛才鼓起勇氣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：“國公爺，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...”

楚笒霄微微側(cè)目，示意她繼續(xù)說下去。

“若是我做得好，您能否...”趙傾洛咬了咬唇，“在外人面前，稍稍美言幾句？”

“為什么？”楚笒霄眸光一閃，這倒是意料之外。

“我想挽回些名聲...”趙傾洛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
強行嫁入國公府已是惡名在外，現(xiàn)在又提出這種要求？楚笒霄眉頭微皺，這個女人的行為越來越讓人費解。

“你到底有什么打算？”

“我...”趙傾洛抬頭對上他的視線，又很快移開，“我知道您一定看出我有所隱瞞，但請相信我沒有惡意。”

楚笒霄沉默片刻，忽然道：“可以，但有個條件。”

“您說。”

“交易的事，只能你我知道。任何人都不能告訴，包括你的家人。”他的語氣不容置疑。

趙傾洛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。老夫人身子不好，經(jīng)不起大起大落。若是讓她知道這些，只怕會受不住打擊。這一刻，她忽然對眼前這個男人多了幾分敬意。

“我明白了，我一定守口如瓶。”趙傾洛鄭重承諾。

看著女子眼中突然迸發(fā)出的敬佩之色，楚笒霄心中警鈴大作。這種眼神，他再熟悉不過了。在朝堂上，在刑部時，那些對他心懷不軌的人，眼中都會閃過這樣的光芒。

難道她真的對他...楚笒霄搖搖頭，及時打斷了這個荒謬的想法。

“交易就這么定了。”他站起身，衣袖帶起一陣微風(fēng)，壓根不顧身后的涼亭，頭也不回地?fù)P長而去。

望著他遠(yuǎn)去的背影，趙傾洛終于松了口氣，整個人癱軟在石凳上。月光灑在她身上，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暈。

“太好了...”她喃喃自語，“有了國公爺?shù)膸椭乙欢苤匦麻_始。”

忽然，她又皺起眉頭：“不過，臨江閣該改成什么樣呢？”

趙傾洛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裙，向自己的院子走去。

回到院子，丫鬟們已經(jīng)候著多時。見她回來，連忙上前伺候。趙傾洛擺擺手，示意她們退下。

獨自坐在梳妝臺前，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。記憶如潮水般涌來，她閉上眼睛，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
“一切都會不一樣的。”她輕聲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