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。

張嬤嬤一大早就來查看，見小姐安穩睡著，這才放下心來。她輕手輕腳地掩上房門，生怕驚擾了小姐的美夢。

等趙傾洛醒來時，陽光已經爬上了房檐。陽光透過窗欞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她伸了個懶腰，這才想起昨夜在涼亭待得太久。

用過午膳，她喚來張嬤嬤商議。屋內檀香裊裊，茶香四溢，倒是個談心的好時機。

“嬤嬤，我想了一夜也沒個主意。”她輕抿一口茶，眉頭微蹙，“不過既然接下了這差事，不如先把這兩日發現的事告訴楚二夫人，再看她的反應決定下一步。”

張嬤嬤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，欣慰道：“小姐做主就好，小的全都聽小姐吩咐。”

“嬤嬤莫要這么說，”趙傾洛放下茶盞，笑道，“我年輕閱歷淺，還需嬤嬤多多指點。”

“小姐過謙了。”張嬤嬤看著眼前的小姐，眼中滿是慈愛，“不過，是要去聽雨軒見楚二夫人嗎？”

“不，請她過來吧。”趙傾洛搖搖頭，“老夫人身子不好，別讓她老人家著急。”

很快，楚二夫人帶著李嬤嬤匆匆趕來。她的步伐急促，顯然是有些著急。

趙傾洛迎出去行禮：“給嬸母請安。”她的動作優雅得體，看不出昨夜那般隨意的模樣。

衛琉冷哼一聲：“免禮。”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諷刺，卻掩飾不住眼中的期待。

趙傾洛裝作沒聽出她話中諷刺：“嬸母百忙中抽空過來，是有要事相商，可否借一步說話？”

“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，還得鬼鬼祟祟的？”衛琉皺眉道，目光不著痕跡地瞥向李嬤嬤。

趙傾洛不以為忤：“嬸母說得是，那就請進吧。”她側身讓開，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
一炷香后。

“什么？！”衛琉臉色煞白，身子不穩地后退了一步，“靖國公府在暗中針對我們？他們怎會知道臨江閣的底細？”

“自然是安插了細作，”趙傾洛笑容依舊甜美，眼神卻銳利如刀，“所以方才想請嬸母單獨談。”

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李嬤嬤。那眼神雖然轉瞬即逝，卻讓衛琉心中一驚。

衛琉心中大驚——若李嬤嬤真是內鬼，那剛才的話豈不是全都泄露了？她懊惱地看了眼身邊的老嬤嬤，只恨自己太過大意。

早知如此，就該聽這丫頭的，單獨談話！可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，她只能暗暗祈禱，李嬤嬤不是內鬼。

李嬤嬤渾身一顫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，額頭重重磕在地面。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驚恐，聲音都帶著顫抖。

“二夫人明鑒！夫人明鑒啊！我在這國公府已經伺候了二十多個年頭，一直盡心盡力伺候老夫人，絕非什么細作！”她的手指緊緊抓著地面，指節泛白。

衛琉沒想到李嬤嬤反應如此激烈，連忙擺手解釋：“不是...我不是那個意思...”話未說完，她猛地轉向趙傾洛，眼中怒火燃燒，聲音陡然拔高，“你是故意的對不對？我還真是小瞧你了，以為你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，沒想到心機如此深沉！”

屋內的氣氛瞬間凝固。張嬤嬤站在一旁，看著自家小姐被如此污蔑，再也忍不住了。她往前一步，聲音尖銳刺耳：“誰是紈绔？分明是二夫人您自己！說是來幫忙打理府中事務，可除了刁難我家小姐，您還做了什么？”

她指著桌上攤開的賬冊，繼續道：“臨江閣的賬目有沒有問題，賬冊上寫得明明白白。我家小姐為查這些賬目，連著幾天都沒睡好覺，我可是親眼看著的！”

張嬤嬤說到這里，眼圈都紅了：“查明靖國公府里的內情，最后還是得靠學士府大少夫人出手相助，有書信為證。您這么能耐，怎么自己不去查？只會往里面填銀子！”

衛琉被這一通搶白，竟一時語塞。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袖。

趙傾洛看著張嬤嬤氣勢洶洶的模樣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她從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菩薩，即便經歷過那些不堪的夢境，也無法甘心受這般委屈。只是為了一年后能順利和離，不得不暫時忍耐。

張嬤嬤見衛琉說不出話，又轉向李嬤嬤，繼續發難：“在國公府待了二十年就不會是細作了？你以為細作都是新來的，還要在臉上寫著'我是細作'不成？”

“你們鎮國公府有本事，靖國公府就沒有？這賬冊上的古怪，你倒是解釋解釋？”

李嬤嬤面如土色，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：“就...就算有細作，這事絕對跟我沒半點關系！”她的聲音帶著哭腔，身子不住地發抖。

“誰說是你了？我家小姐當時可是點名道姓說的就是你？”張嬤嬤冷笑一聲，目光如刀，“你心虛什么？”

“可是...夫人說完細作就看我...”李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
“我家小姐看哪兒還要你管？她還看了楚二夫人呢，難道楚二夫人也是細作不成？”張嬤嬤步步緊逼，“再說了，我家小姐同國公爺喜結連理的日子，你帶著一群丫鬟在新房里故意為難我家小姐，這筆賬我可還記著！你要是真對國公府忠心，怎會故意攪擾國公爺的婚事？”

李嬤嬤臉色更白，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。她又重重跪下：“二夫人請聽我一言！奴婢當時只是想替國公爺出氣，并非有意擾亂大婚！”

她轉向趙傾洛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夫人明鑒！當時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，若早知夫人如此聰慧能干，就是借奴婢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那般無禮...懇請夫人大人看在我的份上網開一面，饒過奴婢這一回吧！”

說著連連磕頭，額頭很快就紅腫起來。

趙傾洛瞥見張嬤嬤得意的神情，心下了然。張嬤嬤不僅是在替她打抱不平，更是借機報當日大婚之仇。這老人家，當真是記仇得很。

不過眼下還是得把事情控制在合適范圍內，畢竟一年后的和離才是正事。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堂上的香爐，青煙裊裊，恰似她此刻復雜的心緒。

她轉向一旁慌亂的楚二夫人：“嬸母，要不要先把周掌柜悄悄叫來問問？”

楚二夫人如夢初醒：“對...對！得找他來問清楚！”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搓著帕子，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。

趙傾洛看得出來，楚二夫人雖然性格爽直，膽量也不小，但處事不夠穩重，這種事還是不能指望她。

于是對李嬤嬤吩咐道：“李嬤嬤，這事就交給你了。出府時別聲張，找到周掌柜后從后門帶進來，盡量別驚動旁人。”

“是，夫人。”李嬤嬤應聲，又想起現在管家的是楚二夫人，忙又問：“二夫人，您看如何？”

楚二夫人還沉浸在震驚中，愣了片刻才道：“傾洛說得對，就這么辦吧。”

“是，奴婢這就去。”李嬤嬤匆匆退下，腳步虛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