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笒霄微微一笑，“只是這位姑娘似乎并不情愿。若是傳到陛下耳中，怕是不好交代。”

柳國舅臉色變了又變。他雖然是皇后的弟弟，但楚笒霄是御前司的人，每日都要面圣。若是這事真讓皇帝知道了......

柳國舅身邊的狗腿子湊上前，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。柳國舅臉色變了變，他換上一副假笑：“喲，原來是您啊，這其中有些誤會。這女子偷了我的錢袋，我只是要討個說法。”

“沒有！我沒偷！”女子哭喊著，聲音嘶啞，“我是良家女子，從小讀書識字，怎會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！”

周圍百姓也紛紛作證：“我們都看見了，姑娘什么都沒拿！是柳國舅的家丁突然沖出來抓人的！”

柳國舅目光一冷，掃視過去：“誰說她沒偷？你們誰敢說她沒偷？”語氣中充滿威脅。

百姓們瞬間噤若寒蟬，有人甚至低下頭，不敢與之對視。

一個商販突然跪地求饒：“是是是，小的看見那姑娘偷了錢袋?！闭f完還朝柳國舅投去討好的目光。

“笒霄這是要給國公府樹敵啊......”衛琉嘆了口氣。

趙傾洛沒有接話。她知道，楚笒霄這么做，必然有他的考量?；蛟S，這就是他的為人處世之道——該出手時就出手，不問后果。

趙傾洛看不下去了，她知道若讓楚笒霄和柳國舅起了沖突，國公府必定遭殃。現在的國公府已經風雨飄搖，經不起任何打擊。

她一咬牙，對綠蘿低聲道：“扶我下車?！?

“小姐！”綠蘿急得直跺腳，卻拗不過趙傾洛的決心。

趙傾洛整理了一下衣裙，快步上前：“柳舅舅！”

柳國舅轉頭一看，眼中充滿貪婪之色。

趙傾洛強忍著不適，露出甜美笑容：“舅舅，這其中定是誤會。那姑娘我認得，是個老實人家的女兒，從小便規規矩矩，不會做偷盜之事?！?

柳國舅瞇著眼打量她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：“哦？我們小洛洛替人作保？”

“是啊?！壁w傾洛微笑道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自然，“父親前些日子還說，要去拜訪柳丞相呢?！?

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，若是柳國舅今日鬧得太過，怕是會影響到兩家的關系。

柳國舅眼神閃了閃，沉默片刻，終于揮手道：“放了她！”

那女子獲救后，連滾帶爬地逃走了，臨走前還不忘對著趙傾洛和楚笒霄連連叩首。

趙傾洛暗暗松了口氣，以為事情就此了結。她轉身想要離開，卻聽見身后傳來柳國舅陰冷的聲音。

“怎么，踩著本官的頭當英雄，現在很得意吧？”柳國舅嘴角扯出一抹譏笑，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。他故意提高嗓門，讓周圍的百姓都能聽清。

街邊的茶肆里，食客們紛紛探出頭來。小販們停下吆喝，駐足觀望。就連遠處的商鋪掌柜也放下手中活計，豎起耳朵。

柳國舅環視四周，見眾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，更加來勁。他轉向圍觀的百姓，聲音陡然拔高，“諸位可別被這偽君子騙了！這位楚大人，仗著自己是鎮國公府的子孫，竟敢輕薄我侄女，害得我侄女清白不保，被迫成為他的新娘。”

“呵，就憑你們楚家現在這落魄樣！”

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。有人竊竊私語，有人搖頭嘆息，更有甚者指指點點，對著楚笒霄指指點點。

眾人將目光投向那位年輕的官員。他劍眉星目，氣度不凡，一身玄色官服雖被雨水打濕，卻絲毫不減其風采。這般人物，哪有半分登徒子的模樣？

趙傾洛站在不遠處，看著楚笒霄緊繃的下頜線，心中暗嘆。表面上他看起來平靜如水，可那微微跳動的太陽穴，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怒意。她知道，若不是顧及朝廷大局，以楚笒霄的性子，怕是早就動手了。

“柳舅舅，這其中有誤會......”趙傾洛剛開口，便被柳國舅厲聲打斷。

“閉嘴！”柳國舅眼神陰狠，“身為長輩，自當為你討回公道?！?

這話說得意有所指，趙傾洛從他眼中讀出威脅之意，將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。她朝楚笒霄投去歉意的一瞥，對柳國舅行了個禮，轉身回到馬車。

雨勢漸大，街邊的行人紛紛躲避，卻無人離去。他們都想看看這出好戲如何收場。

柳國舅見狀更加得意，“楚大人，怎么突然啞巴了？剛才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哪去了？你輕薄我侄女就是對的，我誤會那女子就是錯的？”

他冷笑一聲，聲音中帶著幾分輕蔑，“你不是最愛標榜自己品行高潔嗎？要是讓老鎮國公知道后人是這種德行，怕是要氣得活過來！”

這話如同一把利劍，直戳楚笒霄的心窩。他的臉色不斷變化，從赤紅到蒼白，再到青紫，額頭青筋暴起，顯然在強忍著怒火。

趙傾洛登上馬車時忍不住回頭，正好看見楚笒霄的側臉。雨水順著他的面龐滑落，卻掩不住那雙眼中的痛楚。她知道，鎮國公的名聲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。

車廂內，楚二夫人紅著眼圈怒道：“趙傾洛，如今你已是他的妻子，卻眼睜睜看著他受辱？”

趙傾洛垂眸道：“嬸母息怒，您也看到了，若國公爺真的抓了柳國舅，柳丞相必不會善罷甘休。我們好心把那女孩救了下來，卻也讓柳國舅顏面盡失，他定要找回場子。與其讓他暗中使絆子，不如......”

“不如讓笒霄背負這污名？”楚二夫人冷笑，眼中滿是失望，“你可知道笒霄從小是怎么過來的？六歲起便日夜苦讀，練武時比旁人多綁一個沙包，讀書時比旁人多讀一本......”

她說著說著，聲音哽咽起來，“他一直以先祖為榜樣，潔身自好。別的公子哥早就通房納妾，他至今連女子的手都不碰。你倒好，直接污他清白！”

趙傾洛沉默不語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。她何嘗不知道楚笒霄的為人？可眼下的局勢，由不得她任性。

張嬤嬤忍不住為主子辯解：“二夫人明鑒，若非小姐出面，國公爺定會與柳家結仇。那樣的后果，只怕......”

楚二夫人語塞，她也明白其中利害。可看著養大的侄兒受此污蔑，她這心里怎能好受？

車外雨聲漸大，馬蹄聲由遠及近。楚笒霄策馬而來，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，卻遮掩不住那挺拔的身姿。

“嬸母，耽擱許久，恐怕無暇送你們回府了。”他的聲音依舊平靜，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。

“不必送了，你快去宮中復命吧?！背蛉思钡溃碌⒄`了他的差事。

楚笒霄點頭離去，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。

趙傾洛望著他的背影，腦海中回響著方才那句話——“送你們回府”。明明來時，他只說要送楚二夫人一人。這細微的變化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。

馬車緩緩駛離鬧市，雨聲漸小。街邊的茶肆里，食客們議論紛紛。

“這位楚大人，看著不像是那種人啊?！?

“誰知道呢？這些官家子弟，表面一套背地一套?！?

“可我聽說這位楚大人向來正直，在兵部也是有口皆碑......”

議論聲漸漸遠去，只留下滿地的雨水，倒映著陰沉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