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傾洛正看著賬冊，外頭傳來腳步聲。抬頭望去，卻見楚二夫人帶著幾個丫鬟走來。

“夫人這么早就起來了？”楚二夫人笑吟吟地說道，目光卻在趙傾洛散亂的發髻上打量，“怎么還沒梳妝？”

趙傾洛不動聲色地將賬冊合上，“嬸母來得正好，我正要去找您。”

楚二夫人挑眉，“哦？找我何事？”

“聽聞嬸母管著府中諸多產業，我想向你請教一二。”趙傾洛說著，示意綠蘿搬來椅子。

楚二夫人不覺詫異，隨即笑道：“夫人這是要學著管家了？只是這些俗務，怕是會耽誤夫人讀書作畫。”

“嬸母說笑了，”趙傾洛淡淡道，“既嫁入國公府，這些自然要學。只是不知嬸母可愿指點？”

楚二夫人沉默片刻，似是在思量什么。良久，她才開口：“也好，既然夫人有心，那我自當盡一份力。不過...”

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趙傾洛，“這管家之事，可不比讀書作畫那般輕松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趙傾洛直視著她的眼睛，“所以更要用心學習。”

楚二夫人輕笑一聲，“那就從明日開始吧，我讓人送些賬冊來，夫人先熟悉熟悉。”說完，她轉身離去，裙擺帶起一陣香風。

看著楚二夫人遠去的背影，趙傾洛握緊了手中的賬冊。夢中的教訓歷歷在目，這一世，她絕不會重蹈覆轍。

張嬤嬤端著點心走來，看到趙傾洛凝重的神色，不由得擔心：“小姐，您這是...”

“沒事。”趙傾洛展顏一笑，“嬤嬤，讓人把小廚房收拾得快些。從今日起，我們要開始忙了。”

陽光漸漸升高，院中的海棠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。趙傾洛站在窗前，望著這一片粉白，心中已有了打算。

她深知自己的結局是活該，這怨不了別人。

茶盞中的熱氣裊裊升起，在晨光中氤氳成一片朦朧。趙傾洛望著窗外的晨曦，思緒不由得飄向那個令她心驚的夢境。楚笒霄救過她的命，一向清正廉明，最是在意名聲。可她恩將仇報，偏偏毀了他的名聲。

“那些都是夢...都是夢...”她低聲呢喃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。

楚老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，一再忍讓。但她報復不了楚笒霄，就拿無辜的老夫人出氣，最后活生生把老人家氣死。回想起夢中那一幕，趙傾洛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。

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，茶水在碗中晃動，差點灑出。她輕輕握著茶杯，一手按住心口，深深吸了口氣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這就是抑郁成疾的滋味嗎？”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“也是報應。”

窗外傳來幾聲鳥鳴，打斷了她的思緒。不能再想那些夢里的事了，再想下去，她怕自己也要被氣死。趙傾洛閉上眼，試圖平復紊亂的呼吸。

等心口的絞痛漸漸平息，她回到房間，將濃茶一飲而盡。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，卻讓她的頭腦愈發清醒。

“小姐，您慢些。”張嬤嬤連忙上前，擔憂地看著她。

趙傾洛擺擺手，示意自己無事。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。前天那場和楚二夫人的鬧劇雖然避開了，但楚二夫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。

就像夢里一樣，楚二夫人一定會繼續找她麻煩。只是不知道這次，會用什么方式。夢里，楚二夫人讓她管理鋪子。如果這次還是這樣，她一定要接下來。

“小姐，您在想什么？”張嬤嬤見她神色恍惚，輕聲問道。

“沒什么。”趙傾洛回過神，“只是在想些事情。”

不接鋪子的話，被楚二夫人關起門來收拾，只會更慘。她雖然愧疚，愿意承受懲罰，但也不想平白遭罪。趙傾洛輕輕點了點頭，仿佛在和自己確認什么。

如果真的接了鋪子，就不能像夢里那樣莽撞行事了。夢中的她想辭退所有掌柜、廚子和小二，結果鬧得不可開交。那些人都是楚家的舊部，國公府必須承擔起責任。

后來還是父親出面，花重金請來新的掌柜和小二。但新來的人和楚家舊部爭權奪利，甚至在菜里下毒，害死了客人。想到這里，趙傾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。

“小姐，您冷嗎？”張嬤嬤見狀，連忙要去取披風。

趙傾洛搖了搖頭：“不用了。”她將茶碗放在桌上，暗自嘆息。夢里的自己怎么會做出那么多蠢事？

這時，綠蘿匆匆趕回來，果然如她所料，廚房已經接到命令，不再給芳菲院供應三餐。綠蘿和春雨只好出府買早膳去了。

“小姐，這...”張嬤嬤欲言又止。

“無妨。”趙傾洛淡淡道，“早有準備。”

早飯剛用完不久，院門口就傳來一陣腳步聲。楚二夫人帶著李嬤嬤和幾個丫鬟站在那里，衛琉踱著步子走到小廚房前，眼中滿是輕蔑。

“不愧是讀書人家的千金啊，就是金貴，連國公府的廚房都看不上，偏要自己動手搭建灶臺。”衛琉的聲音里帶著譏諷。

下人們聽了都氣不打一處來。明明是楚二夫人下令不準供應膳食，現在又開始冷嘲熱諷。但沒有主子發話，她們也不敢頂撞。

“嬸母，大事不好！”

一聲驚呼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。趙傾洛一身火紅常服，匆匆從房里跑出來，裙擺翩躚，在晨光中格外耀眼。她在楚二夫人面前站定，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。

“嬸母，那些廚房下人太過分了，竟敢挑撥離間！咱們得好好收拾他們！”

眾人一愣，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。院子里一時安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。

衛琉嫌惡地后退半步，皺著眉頭：“你在說什么？”

趙傾洛一臉認真，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：“綠蘿今早去廚房取早膳，他們說是嬸母下令不準供應。可嬸母您現在又裝作不知情。他們這不是挑撥是什么？”

她頓了頓，聲音輕柔卻字字誅心：“難道...是嬸母您先下令，又在我面前裝糊涂？晚輩聽聞嬸母出身武將世家，應該不屑于玩這種小手段吧？”

綠蘿等人都驚呆了。從前的小姐爭吵時都是直來直去，什么時候學會這么說話了？

張嬤嬤也沒想到小姐會這樣反擊，她原以為小姐還會繼續忍讓。

其實趙傾洛也想過示弱，讓楚家二夫人狠狠訓斥兩句。但現在有這么多學士府的下人在場，消息一定會傳到母親耳朵里。如果母親知道她在國公府受委屈，一定會心疼。

楚家老夫人確實是被她氣得不輕，但夢里母親也是被她氣死的！如果非要選一個，她寧愿氣死楚老夫人，也要護住母親。所以今天她不但不能挨罵，還得反擊回去，讓母親放心。

“明知故問，分明就是你！裝什么裝？”衛琉的怒吼聲在院中回蕩，她雙手緊握成拳，指節泛白，眼中燃燒著怒火。

趙傾洛站在廊下，青石板上映著她纖細的身影。她不慌不忙地整理著袖口的褶皺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：“嬸母這話說得奇怪，晚輩是真的糊涂，不知道到底是廚房在說謊，還是您在說謊呢。”

這話說得輕飄飄的，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衛琉心上。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，額頭上青筋隱現。

“你...你...”衛琉氣得臉紅脖子粗，指著趙傾洛的手都在發抖，“你說誰呢？”

趙傾洛一臉無辜，眨了眨眼：“晚輩說得不對嗎？要么是廚房擅作主張，要么就是嬸母您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