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過節怎么來了？”她放下筷子，語氣溫和地問道。
梁寧搓了搓手，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，“這幾天太忙，把給師傅的禮物給忘了。”說著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錦盒。
屋內席上幾人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。這話騙得了誰？他分明是聞著香味來的。
孫星這才想起今天是十五，原本該去診所看診的。她眉頭微蹙，“藥齋那邊……”
“陳管事已經安排好了，”梁寧連忙接過話頭，“今日休息，后天十七再開診。”
孫星點點頭，示意他坐下，“嘗嘗火鍋。”
梁寧眼睛一亮，忙不迭地坐下，學著他們的樣子涮起肉片來。他的動作有些笨拙，卻格外認真。
周三壯雖然心中不快，但想到梁寧能出入宮闈的身份，為了女兒的將來，也就不再說什么。他給梁寧倒了杯酒，眼神中的冷意稍減。
酒過三巡，梁寧看出氣氛不對，找了個借口告辭。屋內的歡聲笑語漸漸平息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沉重。
孫星讓陳管家送他出門，自己則沉浸在即將送別若兒的愁緒中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，眼神飄向遠方。
夜深人靜，孫星抱著若兒躺在床上。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織出斑駁的光影。她有千言萬語想說，卻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若兒依偎在母親懷中，感受著熟悉的溫度和氣息。她知道，這或許是最后一次這樣親密的時刻了。
“若若，”孫星輕聲喚道，“娘給你準備了幾個水壺。”她起身，從柜子里取出精心準備的水壺。
若兒不解其意，但還是乖乖收下。她摸著水壺光滑的表面，心中涌起一陣酸楚。
母女倆一夜未眠，看著窗外的月亮緩緩西沉，又見東方泛起魚肚白。
黎明時分，一輛低調卻又不失奢華的馬車停在周宅門前。車輪碾過青石板，發出輕微的響動。晨露在車廂上凝結成珍珠般的水滴。
正當若兒要上車時，馬車門忽然開了。
一個身著錦衣的少年走了下來，晨光為他清俊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。
孫星柔眼認出是在云水閣見過的太子。她的心猛地一跳，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若兒的手。
“將軍，夫人請放心，”少年的聲音清朗堅定，“我發誓要保護好她。”
車夫尖著嗓子附和：“周將軍放心，我一定保證大小姐安然無恙。”
周三壯這才認出車夫竟是宮中紅人牛公公。他神色一震，連忙行禮。
母女相擁而泣。若兒的淚水打濕了孫星的衣襟，孫星卻舍不得松手。
“星兒，天快亮了。”周三壯紅著眼圈提醒道。他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若兒深吸一口氣，跪地行禮：“娘，爹，女兒告退。”說完，她利落地上了馬車，仿佛怕自己多留一刻就會失去勇氣。
孫星心如刀絞，追著馬車狂奔。晨風吹亂她的發絲，卻吹不散她眼中的淚水。
她的身影快如閃電，在晨光中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。
周三壯連忙跟上，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倒。
馬車內，若兒淚眼朦朧地看著追來的母親，下意識地搖晃著水壺。清脆的響聲似乎帶著某種特殊的含義。
“架馬的是牛公公，應該是墨將軍向皇上提了此事。”周三壯拉住孫星，聲音中帶著幾分安慰。
孫星這才停下腳步。她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晨霧中，渾身脫力，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“星兒！”
周三壯一把接住她，連忙讓右紫去請梁寧。他的聲音中充滿擔憂，卻又帶著一絲無可奈何。
馬車漸行漸遠，最終消失在街角。晨光漸亮，新的一天開始了，卻再也不復往日的溫馨。
梁寧幾乎是飛奔而來，聽聞孫星有恙，他連醫囊都來不及收拾妥當就趕了過來。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，他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格外清晰。昨夜見到周家人神色異常，今日又聞孫星身體不適，他的心一直懸著。
推開房門的瞬間，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藥味。床榻上，孫星面色蒼白地躺著，眼瞼微闔，呼吸有些急促。屋內光線昏暗，只有一盞孤燈在角落里搖曳，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墻上，顯得格外單薄。
梁寧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，伸手為孫星診脈。隨著指尖傳來的脈象，他的眉頭越皺越緊。孫星體內火氣太重，這可不是個好兆頭。
“師父……”梁寧正要開藥方，孫星緩緩睜開了眼，那雙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。
周三壯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，快步走到床前，“星兒，若兒有人照顧，你別擔心。”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，生怕驚擾了床上的人。
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什么，孫星轉過身去，眼淚無聲地滑落。淚水浸濕了枕巾，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微光。屋內一時陷入沉默，只有窗外傳來幾聲零星的鳥鳴。
作為一個母親，她何嘗不知道皇宮或許能給若兒更好的生活。那里有數不盡的珍饈美味，有綾羅綢緞，有她在這個小鎮上永遠無法給予的一切。可那是她的骨肉，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啊。
記憶中，若兒總是笑瞇瞇地跟在她身后，學著她給病人把脈開方。那雙小手雖然稚嫩，卻格外認真。每當這時，她都會忍不住摸摸女兒的頭，心中滿是欣慰。
“星兒，你要是想她，可以去看她的。”周三壯在床邊坐下，輕聲說道。他的手覆在孫星的手背上，能感受到她微微的顫抖。“就算有些危險，只要你開心，值得。”
孫星猛地轉過頭來，眼中浮現出希望的光芒，“真的可以嗎？”她的聲音有些沙啞，帶著幾分期待。
她心里清楚，皇宮不是尋常地方，那里戒備森嚴，輕易不得入內。但轉念一想，連太子都能出宮用膳，若兒作為太子身邊的小太監，應該也有機會出來吧？
這個想法讓她稍稍安心了些，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