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星怔怔地望著若兒，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。窗外的蟬鳴聲此起彼伏，夏日的暑氣透過窗欞滲入室內，可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。

她實在無法理解，為何自己年僅五歲的女兒會對皇宮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。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光芒，讓她心頭一緊。

“為什么想去皇宮？”孫星輕聲問道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。

若兒抬起小臉，目光堅定得讓人心驚：“我要當皇后。”

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動，孫星的手指頓了頓：“當皇后？”

“我要掌握生殺大權。”若兒的聲音很輕，卻字字清晰，仿佛一把利劍直插孫星心底。

孫星放下茶杯，起身踱步到窗邊。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，就像此刻她紛亂的心緒。作為一個平民家庭，要想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，進宮確實是最直接的途徑。但皇宮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富麗堂皇，那里暗流涌動，殺機四伏。

“你真的想清楚了？”孫星轉身凝視著女兒的眼睛，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。這是她才五歲的女兒嗎？在孫星內心不禁疑惑起來，但這是她的女兒，無論如何她都得支技。

“我想得很清楚。”若兒握緊了小拳頭，指節泛白，“有人在傷害我們，他們權勢滔天，我們無力反抗。但只要我進了皇宮，等我掌握了權力，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。”

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，只有窗外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鳴叫。

“難道全是因為王爺？”孫星終于開口，目光灼灼地盯著女兒。

“太子只是一個機會。”若兒坦然承認，說完又忐忑地看向母親，小手不安地絞著衣角，生怕她會反對或是嘲笑自己的不切實際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孫星笑了，眼角泛起細紋：“有志氣，娘喜歡。”

若兒愣住了，小嘴微張：“娘，你這是……”

“不過，”孫星收斂笑意，在女兒面前蹲下身，輕輕整理著她有些凌亂的衣領，“你可知道這條路有多危險？皇宮里的每一塊磚瓦下都可能藏著刀劍，每一個笑臉背后都可能是陷阱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若兒點點頭，小臉上寫滿了堅定。

孫星嘆了口氣，站起身走到書架前，從暗格里取出一個小盒子：“既然如此，從今天起，你要跟在我身邊學些防身本事。”她心里清楚，女兒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必定深思熟慮。既然她已經暗中準備許久，自己也該助她一臂之力。

若兒激動地撲進母親懷里，小臉蹭著她的衣襟：“娘，你真的同意了？”

“就算不同意，你怕是也要去，對嗎？”孫星輕撫著女兒的發絲，眼中帶著心疼。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右紫，若不是她發現，都不清楚閨女竟為皇子操碎了心。

右紫低著頭，手指不安地搓著衣角：“夫人，小姐她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孫星打斷了她的話，“無論是否沖著殿下，還是為了當皇后，我都會支持她的選擇。”

人生本就是一場豪賭。贏了自然皆大歡喜，輸了也不過是重頭再來。但孫星絕不允許女兒以伴讀身份進宮，而是要她以小太監的身份潛入。太監不引人注目，也不會替太子擋災。現在京都里關于太子伴讀的風波鬧得沸沸揚揚，任誰去都是在刀尖上跳舞。

從那天起，孫星開始對若兒進行嚴格訓練。這不是死板的功課，更需要隨機應變的能力。她要讓女兒明白，為了活命，什么都可以舍棄。

每天天還未亮，若兒就要起床練習易容術。孫星親自教導她如何在短時間內改變容貌，如何用最簡單的工具制作各種偽裝。

“記住，”孫星柔邊示范一邊說道，“在宮里，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。這些技巧可能會救你一命。”

午時，孫星會教若兒識別各種毒藥。她將一排藥瓶擺在桌上，仔細講解每種毒藥的特性和解法。

“這是'醉魂花'，無色無味，中毒后腹痛欲裂。”孫星指著其中一個瓶子說道，“解藥就藏在你的發簪里。”

若兒認真地記著，小手不停地在紙上書寫。有時候她會因為太困而打瞌睡，但只要想到自己的目標，就會立刻打起精神。

夜幕降臨后，孫星會帶著若兒練習輕功。月光下，母女倆的身影在屋頂上飄忽不定，時而翻轉，時而騰挪。

“重心要穩，”孫星在前面指導，“記住，在宮里，有時候逃命比殺人更重要。”

轉眼到了仲秋。

這是孫星來到這里的第一個仲秋，也是若兒即將離開前的最后一個團圓夜。周宅內外張燈結彩，紅燈籠在夜色中搖曳生姿，映照著每個人臉上復雜的表情。

院子里擺了兩桌火鍋，熱氣騰騰。眾人看著這新奇的吃法，一時不敢動筷。

孫星示范著：“等肉煮熟了，蘸料里沾一下就能吃。”她的聲音輕快，試圖沖淡空氣中的沉重。

若兒興奮地看著鍋里翻滾的湯汁，要不是娘攔著，早就開吃了。她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肉，放入口中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。

酒過三巡，氣氛漸漸熱鬧起來。觥籌交錯間，笑聲不斷。

“娘。”若兒端著茶杯，向孫星敬酒。燈光下，她的小臉紅撲撲的，眼中閃爍著淚光。

孫星已經微醺，眼角帶笑：“來，給我的寶貝滿上。”她的手有些顫抖，酒水灑了幾滴在桌上。

“這一杯，祝閨女前程似錦。”

“這一杯，祝閨女心想事成。”

……

周三壯看著妻子一杯接一杯地喝，心里明白她是在借酒澆愁。五歲的女兒就要遠行，換做是誰都會不舍。他想勸阻，卻又不知該說什么。

正當氣氛沉悶時，一個聲音打破了寂靜。

“師父，我來了！”梁寧提著禮物闖了進來，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。

他看到眾人圍著冒著熱氣的火鍋，神情各異，還以為出了什么事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
孫星擦去眼角的淚水，扶起跪在地上的若兒。月光下，母女倆的身影交織在一起，仿佛要將這一刻永遠定格。

“如今想悔改還不算晚。”孫星輕聲說道，聲音里帶著最后一絲期待。

“娘……”若兒搖搖頭，小手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角。

“好了好了，不說了，我們吃飯。”孫星強打起精神，招呼著大家。

陳管家雖然醉醺醺的，還是認出了梁寧，連忙張羅著讓他入座。觥籌交錯間，歡聲笑語漸起，卻掩不住每個人心底的那一抹愁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