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逆徒！”慧明氣得拍案而起，震得供桌上的香灰簌簌落下，煙霧繚繞中，真人像的神像似乎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。

慧明連忙道歉上香，一邊抱怨：“真人像，您看看這問心，太不把我這師父放在眼里了。這么大的事情，連商量都不商量一聲?！?

“說不定師姐是在為真人像掙錢呢?！泵鞒赫ＵＱ郏器锏匦Φ?，“您還不知道師姐那性子？無利不起早，定是看上了什么好處。”

慧明一愣，仔細(xì)思索片刻，覺得這話似乎有幾分道理。

他立刻換了身得體的衣裳準(zhǔn)備下山，動作利索得不像個老道。

明澈眼疾手快抱住他的腿：“我也要去！師父，帶我一起去吧！”

“你留下看家?！被勖骱宓?，“等我回來給你買糖葫蘆、綠豆糕。”

“不行！我非去不可！”明澈死死抱著慧明的腿不放，“萬一師姐真要嫁人了，我得去看看新姑爺是什么樣的人物！”

慧明無奈，只得帶上這個小尾巴，留下兩個分身看守道觀。

靈瑤興奮地想要逃跑，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去。她不甘心地跺了跺腳，瞪著真人像的神像。

“真人像，這巫女就勞您看管了。等我們掙了錢，定讓您的道觀香火鼎盛。”慧明恭敬地行了一禮。

真人像笑瞇瞇地應(yīng)允了。

當(dāng)慧明抵達(dá)顧府時，整個府邸張燈結(jié)彩，喜氣洋洋。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，門口擺著幾盆名貴的牡丹，處處彰顯著主人家的富貴。

看著富麗堂皇的門面，他和秦玉蘭不約而同露出羨慕的神色。要是玄月觀也能這么闊綽該多好，也不用整日為香火錢發(fā)愁了。

“顧老爺！可算把您盼來了！”顧富商親自出門迎接，熱情地將慧明迎進(jìn)府。他的臉色比早上更差了，走路時都有些踉蹌。

兩側(cè)婢女齊聲喚道：“顧老爺?！柄L鶯燕燕的聲音讓慧明有些暈乎，仿佛誤入了盤絲洞。

落座后，他立刻傳音問秦玉蘭：“這是怎么回事？你給我解釋清楚?！?

“逢場作戲，聘禮要價二十萬?！鼻赜裉m簡短地回答。

慧明眼睛一亮，立刻換上慈祥的笑臉。二十萬兩，夠玄月觀修繕好幾遍了。

恭王原本等著慧明反對，沒想到這老道也是個財迷。他冷哼一聲，轉(zhuǎn)過頭去不再看這一幕鬧劇。

顧富商說完彩禮數(shù)目，慧明笑呵呵道：“都聽親家的安排?！闭f著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秦玉蘭一眼。

恭王氣得牙癢，指節(jié)捏得咯咯作響。

顧富商松了口氣，目光落在明澈身上：“這位是？”

“家弟。”秦玉蘭答道，語氣自然得仿佛說了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。

“親家真是能干，生了四個孩子?！鳖櫢簧谈袊@，“我就這一個，也不知道是福是禍。”

慧明差點被茶水嗆到，對上秦玉蘭戲謔的眼神，強(qiáng)笑道：“閨女，叫爹?！?

“爹。”秦玉蘭面不改色，嘴角卻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慧明連忙用茶杯遮住發(fā)燙的臉。這還是他認(rèn)識的那個逆徒嗎？往日里都是頂嘴的主，今天怎么這么乖順？

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?！鼻赜裉m傳音調(diào)侃，“叫你聲爹怎么了，那老家伙竟然還扭捏起來。”

慧明老臉一紅，低下頭掩飾內(nèi)心的感動。這丫頭，還是這么不正經(jīng)。

婚期定在十日后。

新人卻都沒有半點喜色。顧陽書坐立不安，時不時望向窗外，仿佛在等待什么人。

“你覺得他敢現(xiàn)身不？”顧陽書焦急地踱步，腳步聲在空蕩的廳堂里回響。

得知秦玉蘭是坤道后，他反而安心不少。至少不會真的成親，只是他心里還放不下那個人。

“這我可說不準(zhǔn)?！鼻赜裉m搖頭，“不過按常理，他應(yīng)該會來。”

慧明聽完來龍去脈，也連連搖頭。這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復(fù)雜得多。

顧富商是想讓兒子盡快成親，斷了那份心思。說白了，就是想抱孫子，延續(xù)香火。

而顧陽書則想借假成親刺激心上人，逼他現(xiàn)身搶親。這般癡心，讓人不知該說什么好。

“顧少爺，若他真來搶親，令尊的身子怕是受不住?！被勖鲊@氣。

顧陽書怔住，眼眶泛紅。他從未想過這一層。

“所以你們都在騙我？”

一道顫抖的聲音傳來，眾人驚得起身。

顧富商面如金紙地站在門口，提著的果籃摔得滿地都是。原來他是特意來給秦玉蘭送點心，卻聽到了這番對話。

“爹...”顧陽書嚇得發(fā)抖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

“別叫我爹！”顧富商老淚縱橫，“你要找他就去吧，你個不孝子...”說著，他的身子搖晃了幾下，似乎隨時都會倒下。

秦玉蘭揉了揉眉心。按原計劃，他們是想在假成親那天讓顧陽書看清對方的心意，順便刺激顧富商暈倒，好讓她施展醫(yī)術(shù)。

更重要的是，她已經(jīng)看出顧陽書的心上人不是人，而是精怪。那股若有若無的妖氣，她早就察覺到了。

究竟是何方妖物，還得見了真身才知道。不過現(xiàn)在計劃被打亂，她得想個新辦法。

“顧老爺，大人請聽我說句話?！鼻赜裉m開口道。

顧富商聽聞兒子有個男子相好時，身形猛地一晃，他難以置信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兒子，喉嚨發(fā)緊，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堂屋里一片死寂，香爐中的檀香緩緩升騰，卻驅(qū)散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。

“孽子！”顧富商終于找回聲音，顫抖的手指著顧陽書，“你、你竟然......”

顧陽書跪得筆直，額頭緊貼地面：“父親，孩兒知錯?！?

“知錯？”顧富商氣極反笑，“你可知這是多大的罪過？若傳出去，我顧家百年清譽(yù)豈不毀于一旦！”

他一直以為兒子年紀(jì)小，是被人帶壞了。當(dāng)顧陽書終于答應(yīng)成親時，他欣喜若狂，以為兒子想通了。可真相卻給了他當(dāng)頭一棒。

“老爺息怒?！惫芗疫B忙上前攙扶，“少爺年輕不懂事，好好教導(dǎo)便是?！?

顧富商甩開管家的手，踉蹌著后退幾步，臉色煞白。這些日子的擔(dān)驚受怕，加上今日的震怒，讓他原本就不適的身子愈發(fā)難受。

秦玉蘭站在一旁，靜靜看著這對父子。她輕嘆一聲，上前一步：“顧老爺，你的隱疾我已看出來了。若是信得過我，我可以為你醫(yī)治。另外......”她頓了頓，“你命中還有二子一女?！?

顧富商聽到前半句時身子一僵，但后半句卻讓他雙眼放光。

“當(dāng)真？”他聲音顫抖。

秦玉蘭微微頷首：“但是要先把你身上的病根除掉?！?

顧富商面露難色，目光躲閃：“可你是女子......”這隱疾實在難以啟齒，十幾年來他都不敢去看大夫。

“醫(yī)者面前，無分男女?！鼻赜裉m神色淡然，眸光清澈。

慧明道士笑呵呵地插話：“顧老爺放心，我收的小徒弟醫(yī)術(shù)了得，她開方子，我來給你治療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