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紛紛應是，隨著皇后來到荷塘邊。陽光下，粉白相間的荷花在碧綠的荷葉間綻放，清香陣陣。

“聽說蘇大人最近在查一件要案？”定遠侯府老夫人突然開口，目光意有所指地掃向陳雨。

陳雨不動聲色：“蘇大人公務繁忙，妾身也不甚清楚。”

“是啊，”老夫人冷笑一聲，“護龍堂指揮使，可不是個清閑的差事。”

話音未落，又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進來。為首的是禮部侍郎夫人，身后跟著幾個打扮艷麗的小姐。她們一進來就朝皇后行禮，然后很自然地加入了賞荷的隊伍。

“這不是蘇夫人嗎？”禮部侍郎夫人笑吟吟地走到陳雨身邊，“聽說蘇大人最近升官了，可要恭喜夫人了。”

陳雨微微一笑：“夫人客氣了。”

“蘇大人如今位居要職，”禮部侍郎夫人意味深長地說，“想必家中也該添些人手了吧？”

這話一出，周圍幾位夫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看了過來。陳雨心中一凜，知道這是在試探蘇巖的態度。自從他升任護龍堂指揮使，不知多少人想要攀附。

施國翁府的沒落，在金陵梁早已不是什么秘密。

三代傳承的國公之位，到了世子這一代就要降為侯爵，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。眼下朝中風向已定，就連一向與施家交好的齊國公府都開始疏遠，生怕被這艘即將沉沒的大船拖累。

春日的午后，陽光透過回廊的雕花窗欞灑在地上，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陳雨坐在涼亭里，聽著王婷絮絮叨叨地說著施國翁府的事。

“這施家也是可憐。”王婷搖著團扇，眼中帶著幾分憐憫，“先祖打下的基業，到了這一代就要毀于一旦。”

陳雨輕輕攪動著茶盞，茶葉在水中翻滾，“聽說施世子前些日子還在為保住爵位四處奔走？”

“可不是。”王婷放下團扇，往陳雨這邊湊近了些，壓低聲音道，“你是不知道，施國翁府這些年可是把家里的子弟折騰得夠嗆。先是讓他們去軍營歷練，結果北境太平，連個建功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
“后來又改練文了？”

“對，既不擅長動筆桿也不會耍槍棒。”王婷嘆了口氣，“現在老國公都五十多了，身子骨還不好，前陣子陛下清洗朝堂的時候，可把他嚇得不輕。聽說連續幾日都睡不好覺，整日里念叨著祖宗基業要毀在他手上了。”

陳雨正要說話，忽見不遠處的回廊里走來四個衣著華貴的婦人。

為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，一身月白色繡牡丹紋的褙子，頭上戴著翡翠珠釵，走路時腰板挺得筆直。身后跟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，想必是世子夫人，穿著淡青色的褙子，神色溫婉。最后是兩個年輕女子，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，一個穿粉色，一個穿淡黃，都是清麗可人的模樣。

皇后見了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，連個正眼都沒給，繼續與身邊的宮女說著話。

老婦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，強撐著上前行禮，“皇后娘娘金安。”

“平身吧。”皇后語氣淡漠。

老婦人直起身，目光在陳雨身上打量了一番，笑道：“皇后娘娘，這女人看起來挺眼生的，不知是......”

“這是新任護龍堂指揮使蘇巖的夫人。”皇后語氣平淡，連個介紹的意思都沒有。

陳雨注意到，在聽到她的身份后，那老婦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，嘴角微微翹起。這樣的眼神她在金陵梁見過太多次了——鄉下來的村婦，配不上護龍堂指揮使這樣的顯赫身份。

皇后也看出了老婦人的輕蔑，卻只是端起茶盞輕啜，連介紹都懶得多說一句。

氣氛一時尷尬起來。

老婦人臉色發青，帶著兒媳和孫女匆匆告退。

“這就是施國翁夫人？”等人走遠了，陳雨才開口問道。

“可不是。”王婷撇撇嘴，“聽說她還想把孫女送進宮呢，想借此保住國公之位。也不想想，現在的皇后娘娘可不是從前那個好說話的性子了。”

“也難怪皇后娘娘不愿搭理她們。”陳雨輕聲說道，“這施家也是......”

話未說完，就見一個面生的中年宮女走了過來。那宮女看上去四十出頭，穿著月白色的宮裝，舉止端莊，向王婷行禮道：“長公主殿下，太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。”

王婷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，“原來是長樂宮的桂枝姑姑。”

陳雨注意到王婷的表情變化，心里暗暗記下了這個細節。太后長樂宮的桂枝姑姑，看來是個不簡單的人物。

“那我先去了。”王婷起身對陳雨說道，臉上帶著歉意。

陳雨輕輕擺手，目光飄向遠處巍峨的宮殿群。陽光灑在水晶瓦上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，仿佛整座皇城都籠罩在一層金色的薄紗之中。她輕聲道：“我自己轉轉就好。”

“雨兒，讓清溪陪著你吧。”王婷有些擔憂地說道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安。

陳雨微微一笑，：“去吧，不用擔心我。在皇宮能出什么事？”

王婷見狀，也不再多言，隨桂枝向長樂宮走去。陳雨則因嫌棄日頭太烈，干脆讓清溪帶她去了旁邊的偏殿納涼。

長樂宮是歷代太后居住的宮殿，雖然地處偏僻，但規格尊貴。宮墻高聳，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。王婷走在去長樂宮的路上，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。

她想起前世種種，心中冷笑。曾幾何時，她也是滿懷期待地來到這里，希望能得到母親的關愛。可換來的，卻是無盡的算計和背叛。

王昭凌既非嫡子也非長子，登基時臨帝已逝，太后卻還在世。按理要稱她一聲嫡母，因此冊封她做了太后。皇上親生母親賢妃也被加封為賢太后，住進了永壽宮。永壽宮其實就是賢妃一直住的那座宮殿，只是改了個名字。

這復雜的宮廷關系，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，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。王婷深吸一口氣，推開了長樂宮的大門。

太后見到王婷，立刻沉下臉來。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，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怒意：“你這個不孝女，連親娘都不認了？”

王婷壓下心中的不適，低眉順眼道：“微臣拜見太后娘娘。”她的聲音平靜，聽不出任何情緒。

“呵，還記得本宮是你母后？”太后冷笑一聲，眼中的怒火越燒越旺。

“自是不敢忘。”王婷的回答依舊平靜，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。

“啪”的一聲，太后重重拍了下桌案，茶盞震得跳了起來。“呵呵，說得好聽！你早把本宮和你弟弟忘得一干二凈了！”

王婷心中涌起前世的痛楚，那萬箭穿心的劇痛仿佛還在身上。她記得自己是如何為了母親和弟弟付出一切，卻換來背叛和陷害。那種絕望和痛苦，即使重生一世，也無法完全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