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紹和蘇巖回到金陵的消息傳開后，最開心的莫過于東平王世子王默。

這位剛滿十五歲的少年，本以為進入金陵會面臨重重壓力，沒想到陛下對他態度平常，反倒是一群人開始對他的婚事指手畫腳。

“世子年紀也不小了，該考慮終身大事了。”一位朝中大臣笑瞇瞇地說道，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。

王默端坐在椅子上，面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，心中卻煩躁不已。這已經是今天第三個來說親的了。

“大人說得是。”他禮貌地應付著，“只是家父曾說過，婚姻大事還需從長計議。”

“這有什么好計議的？”那大臣不依不饒，“我家侄女今年十四，知書達理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...”

王默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，繼續保持微笑。這些話他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。每個人來說親，都說自家姑娘如何如何好，卻沒人問問他的想法。

走出會客廳，王默長舒一口氣，扯了扯束縛的領口。他轉頭對身邊的侍從低聲道：“以后但凡是來說親的，一律說我不在府上。”

“可是世子...”侍從為難地看著他。

“沒什么可是的。”王默煩躁地揮揮手，“我才十五歲，成親？開什么玩笑！”

就在這時，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。王默轉身，看到陳雨正含笑走來。

“怎么，又被人煩了？”陳雨看著少年郁悶的表情，忍俊不禁。

王默苦著臉點頭：“陳雨姐，你說這些人是不是閑得慌？我才多大啊，就想給我說親。”

“這不是看你年紀不小了嘛。”陳雨打趣道。

“陳雨姐！”王默瞪大眼睛，“你怎么也學他們說話！”

陳雨被他孩子氣的反應逗笑了：“好了好了，不逗你了。這事我也聽說了，蘇巖說陛下已經下令制止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王默松了口氣，“要不是陛下出面，我都想直接跑回北陵去了。”

正說著，一個小廝匆匆跑來：“世子，又有人來訪。”

王默頓時緊張起來：“該不會又是來說親的吧？”

小廝搖頭：“不是，是位自稱寧冬的先生，說是來找陳小姐的。”

陳雨眼前一亮：“寧先生來了？正好，我帶你去見見。這可是位了不起的釀酒大師。”

來到會客廳，只見寧冬正端坐在那里，一身素衣，目光如炬。見到陳雨，他微微點頭。

“陳小姐，我看過你酒坊的布局了。”寧冬開門見山，“整體不錯，但有些地方需要改動。”

陳雨認真聽著：“請寧先生指教。”

“釀酒坊要避開市井喧囂，最好能靠近水源。”寧冬說著，從袖中取出一張圖紙，“我畫了個大概的布局，你看看。”

陳雨接過圖紙，只見上面詳細標注了釀酒坊的各個部分，從原料儲存到發酵室，再到陳釀窖，一應俱全。

“這...”陳雨有些驚訝，“寧先生這是已經想好了？”

寧冬輕哼一聲：“既然答應了，自然要認真對待。不過...”他目光轉向一旁的王默，“這位小友看起來對酒很感興趣？”

王默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圖紙看，聞言抬起頭：“寧先生說的是。我從小就喜歡研究各地美酒，只是一直沒機會跟真正的釀酒大師請教。”

寧冬眼中閃過一絲贊許：“有興趣的話，可以來跟我學學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王默眼睛一亮，隨即又黯淡下來，“可是我身份特殊...”

“學藝不分貴賤。”寧冬淡淡道，“只要你真心想學，我就教。”

陳雨在一旁看著，沒想到王默竟對釀酒如此感興趣，這倒是個意外之喜。

但為酒坊長久發展考慮，陳雨思索片刻，有些事還是提前約法三章比較好。

“寧先生，”她放下茶杯，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，“我想之前跟您提的我們屬于合作關系，但您在酒坊帶出的除王默外的徒弟，必須與酒坊簽訂長約。若要去別家酒坊，代價不菲。”

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這個時代沒有專利保護，只能用高額違約金來震懾。陳雨看著寧冬的表情，等待著他的回應。

寧冬眼中閃過一絲精光。他端起茶盞，慢悠悠地啜了一口，才開口道：“這個自然無妨。”頓了頓，他又補充道，“不過東家也該明白，我這把年紀收徒，總得為養老考慮。”

茶香在室內緩緩飄散，陳雨能感覺到寧冬話語中的試探。她微微前傾身子，語氣誠懇：“寧先生放心，您在我酒坊，養老自然由我負責。”

寧冬放下茶盞，目光在陳雨臉上停留片刻。陽光下，他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：“你倒是個特別的東家。”

“哪里特別？”陳雨輕笑著搖頭，“不過是個普通商人罷了。”她站起身，走到窗邊，望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，“這世間人心各異，有吝嗇的，有大方的。對寧先生來說，無非是尋個舒心地方。在這兒舒服，便留下；不舒服，轉身便走，我又何必為難？”

陽光透過她的側影，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。寧冬看著這個年輕的東家，眼中閃過一抹贊賞。

“好！”寧冬突然拍案而起，震得茶盞里的水面蕩起漣漪，“這話說到我心坎里了。”他轉頭對站在一旁的墨澤道，“把我帶來的酒搬進來，給東家見面。”

陳雨暗自松了口氣，看來這位老先生是個性情中人。若是方才自己說錯了話，這見面禮怕是要泡湯。她注意到墨澤投來的無奈眼神，更印證了她的猜測。

聞雨取來筆墨，在陳雨的指示下寫下兩份合約。房間里一時只剩下毛筆在宣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。待墨跡微干，雙方畫押，這個尚未命名的酒坊，便有了第一位正式釀酒師。

陽光漸漸西斜，墨澤又引薦了一位工匠。那人姓馮，相貌平平，身材瘦削，一雙手卻粗糙有力。他提著個木箱進來，向陳雨恭敬行禮后，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箱子。

“東家請看，”馮洪的聲音帶著幾分緊張，“這是我依照水晶溫室的構想做的模型。因未親眼見過水晶，只遠遠望過一眼，便按照透明的特性預留了鑲嵌的位置。”

陳雨起身，仔細打量著模型。屋頂和墻壁皆是格子狀，預留的空格大小恰到好處。三面是水晶格子，北面則是實心墻，顯然是考慮到了采光和承重的問題。她伸手輕輕觸摸著模型的每一處細節，眼中流露出贊許的神色。

“方匠人用心了，”陳雨滿意地點頭，“就按這樣的設計來建。材料運到后，還請盡快動工。具體需要什么，列個清單給云鶴便是。”

云鶴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，應聲領著馮洪退下。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，房間里又恢復了寧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