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如雪眸光微動,他太了解自己的母妃了。那位養尊處優的太妃,向來看不上尋常人家的姑娘,更何況她對婉婉還有極大的偏見。
“她說了什么?”
柳婉婉垂眸,回想起殿中發生的一切。她將大致的情況和蕭如雪說了一些,掩下了太妃打人以及她回擊的行為,她知道惠太妃是東陵王的生母,不管說了什么做了什么,東陵王都不可能不認這個母親,與其這樣,不如不要讓東陵王太過為難。
蕭如雪皺著眉頭聽了,他清楚太妃的為人,也知道柳婉婉肯定是說的比較委婉,在對惠太妃不滿的同時也對柳婉婉感到十分抱歉。
“抱歉,讓你受委屈了,母妃她并不是什么惡人,只是一時接受不了,但你也不用刻意看在我的面子上過于忍讓。該怎么做就怎么做。別委屈了自己。”
柳婉婉心中感慨,對蕭如雪的好感度又增加了。
馬車在石板路上緩緩前行,車輪碾過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。街邊小販的吆喝聲,行人的談笑聲,都透過車簾傳進來。
“王爺為何會在宮門外?”柳婉婉終于問出心中疑惑。
蕭如雪神色不變,“路過。”
“哦。”她點點頭,卻在心里暗自腹誹。宮門外可不是隨便就能“路過”的地方。
“聽說大長公主明日壽辰?”蕭如雪忽然問道。
柳婉婉一愣,“是啊,國公府收到了請帖。”
“去嗎?”
“自然要去。”她嘆了口氣,“只是不太想面對那些人。”
蕭如雪目光一凝,“誰?”
“沒什么。”柳婉婉搖頭,勉強笑道,“就是些閑言碎語罷了。”
她沒說的是,自從與蕭如雪的婚事傳開后,那些貴女們看她的眼神都變了。有人說她不過是個和離之女,高攀了攝政王;有人說她定是使了什么手段,否則堂堂王爺怎會看上她。
蕭如雪沉默片刻,“本王也會去。”
柳婉婉驚訝地抬頭,“王爺不是最不喜歡這種場合嗎?”
“嗯。”他淡淡應聲,“但總要給大長公主幾分面子。”
馬車緩緩停下,劉大勇在外喚道:“爺,到國公府了。”
柳婉婉整理了下衣裙,準備下車。蕭如雪突然開口:“等等。”
她疑惑地看向他。
“明日......”他頓了頓,“若有人為難你,告訴本王。”
柳婉婉心頭一暖,“王爺放心,我能應付。”
看著她輕盈的身影消失在府門后,蕭如雪眸色漸深。他想起那日在御花園,偶然聽到幾個貴女議論柳婉婉,說她配不上東陵王,說她不過是棄婦。
“回府。”他冷冷吩咐。
劉大勇應聲駕車離去。
回到王府,秦總管早已等候多時。
“王爺,提親的日子定在后日如何?”
蕭如雪點頭,“就后日吧。”
“對了。”秦總管想起什么,“明日要給長公主祝壽,大長公主府的請帖已經送到了,您看......”
蕭如雪轉過身,看著案幾上那封燙金的請帖,目光漸漸冷了下來。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請帖的邊緣,仿佛能從這精美的紙張上看出什么端倪。
宮中誰人不知,大長公主最擅長的便是籠絡人心。每月的茶會宴席從不間斷,京中權貴命婦們趨之若鶩。多少門當戶對的姻緣,都是在她的宴席上促成。可這表面的風光背后,卻藏著不為人知的陰暗。
“秦總管,”蕭如雪的聲音低沉,“你可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場雪?”
秦總管神色一凜,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:“王爺說的是...那位錢姨娘的事?”
“是啊,”蕭如雪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,“那天的雪,下得可真大。”
那是個令人心驚的冬日。錢姨娘不過是在請安時多說了幾句話,就惹得大長公主震怒。她當著那可憐女子的面將襁褓中的嬰兒摔在地上,還命人一根根剁掉錢姨娘的手指腳趾。
凄厲的慘叫聲在公主府中回蕩了整整三天三夜。等到一切平息,府中下人們提起這事時,仍是面露驚恐。
“那位錢姨娘,”秦總管聲音顫抖,“聽說最后是...”
“瘋了,”蕭如雪接過話頭,“被關在柴房里,沒幾天就咬舌自盡了。”
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,吹得桃花紛紛揚揚。蕭如雪想起那年在宮中偶遇的醉酒駙馬,那個往日威嚴的男人靠在假山后痛哭流涕的模樣,至今仍讓他心有余悸。
“駙馬大人說,”蕭如雪緩緩道,“公主府中的每一個生命,都像風中的燭火,隨時可能熄滅。”
秦總管低著頭,不敢接話。他在王府多年,自然知道大長公主的手段有多么狠辣。那些被她看中的小妾,表面上是被接進府中享福,實則是入了虎口。待生下孩子,便會莫名其故地“暴斃”。
“說起來,”蕭如雪走到書案前坐下,“母妃也吃過她女兒的虧。”
那是個悶熱的夏日,母妃因避暑不慎踩濕了華陽郡主的裙角。那位與母親一般大的表妹不由分說,抄起石子就朝母妃砸去。鮮血順著母妃的額角流下,可她卻連躲都不敢躲,只能強忍著痛意賠笑。
“郡主的性子,”秦總管嘆道,“與大長公主可真是如出一轍。”
蕭如雪沉默片刻,忽然問道:“你可知道柳國公的事?”
秦總管一愣:“少爺說的是...柳小姐的父親?”
“正是,”蕭如雪的目光變得深邃,“當年的柳守寧,可謂是京中最耀眼的少年將軍。”
十七歲便以八百騎兵擊潰匈人萬眾,十九歲在望龍關以一當二十,二十一歲就已封虎嘯關。這樣的少年英雄,自然引得大長公主芳心暗許。
可惜皇祖父并不同意這門親事。一來是覺得這樣的將才不該屈就為駙馬,二來柳守寧早已與魯將軍之女有了婚約。大長公主求而不得,對柳守寧夫婦的恨意便愈發深重。
“后來柳小姐和離時,”秦總管小心翼翼道,“那些難聽的流言,據說就是出自大長公主之手。”
蕭如雪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:“她把和離說成棄婦,害得京中官眷對婉婉避之不及。若非有她從中作梗,秦老夫人也不可能把事情鬧得那般大。”
“這次生辰宴邀請婉婉小姐,”秦總管憂心忡忡,“恐怕...”
蕭如雪心中同樣擔憂,大長公主的手段,他再清楚不過。自父皇駕崩后,她愈發肆無忌憚。這次突然邀請婉婉赴宴,定然沒安好心。
可若是不去,以大長公主的性子,怕是會變本加厲地為難婉婉。去,卻又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
看來明天他真的要打起精神了,絕對不能讓婉婉受到傷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