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臉色一沉:“婉婉,你這般行事太過任性。都是一家人,何必分得這么清?”
“既然是一家人,”柳婉婉看向秦東陽,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,“不如將軍開口?”
她要看看,這個男人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臉面。那個曾經在她面前發誓要護她一生的男人,如今是否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。
秦東陽張了張嘴,眼中閃過一絲猶豫。還未等他出聲,老夫人就搶著說:“他的境遇與你休戚相關,夫妻一體,你做主就好。”
柳婉婉輕笑:“母親說得對,那就請將軍開口吧。只要他開口,我便借。”
偌大的廳堂陷入一片死寂。
柳婉婉站在堂中,目光平靜地看著老夫人。堂內檀香裊裊,茶盞中的熱氣緩緩上升,卻驅散不了這沉悶的氣氛。
“借?”老夫人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訝異,她捏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,眼角的皺紋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深刻。
柳婉婉注意到老夫人那微微顫抖的手指,心中冷笑。方才明明是老夫人自己提出要借銀子,這會兒倒是裝起糊涂來了。她垂眸斂去眼中的嘲諷,面上依舊恭敬,指尖卻在衣袖下暗暗掐緊。
堂內的氣氛愈發凝重,老夫人心中暗惱,這柳婉婉竟敢跟自己的夫君計較銀錢。她娘家早已死絕,這筆錢要是不用在將軍府上,還能花到哪里去?
“我自有主意去辦這事,不用借你的。”秦東陽搖頭,轉身大步離去。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堂內回響,打破了堂內凝重的氣氛。
柳婉婉看著他的背影,心中五味雜陳。
“若沒別的事,我也先告退了。”柳婉婉福身欲走,裙擺在地上輕輕拂過。
“婉婉留下!”老夫人的聲音陡然提高,昨日服用了墨神醫的藥丸,這會兒倒是中氣十足。她的聲音在堂內回蕩,驚得檐下的燕子撲棱著翅膀飛走。
柳婉婉停下腳步,緩緩轉身。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側臉上,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輪廓:“母親還有何吩咐?”
“你進宮求見陛下的事,我都知道了。”老夫人語重心長道,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,“這樣做實在不智。端昭若是能在將軍府立下功勞,對你也是有益處的。日后說不定還能為你謀個誥命,這可都是你的福氣。”
柳婉婉聽著這番話,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。她強壓下心中的怒意,面上卻溫順應道:“母親說得是。”
見她如此識趣,老夫人更加得意,聲音里帶著幾分施恩的意味:“一萬兩銀子,對你來說不過是小事。再添些首飾頭面,約莫二三千兩就夠了。這銀子,你便出了吧。”
堂外的風吹動著庭院里的竹葉,發出沙沙的響聲。柳婉婉站在那里,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,仿佛要將整個大堂都籠罩其中。
“可以。”柳婉婉輕聲應道,聲音輕得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。
二老夫人坐在一旁,看得心急如焚。她的手指緊緊攥著帕子,恨不得沖上前去阻止。這傻丫頭,怎能用自己的陪嫁給夫君納妾?這不是被人欺負得太狠了么?
“那么,”柳婉婉忽然開口,聲音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,“總共算下來聘禮聘金約莫一萬三千兩銀子,不知酒席要多少銀兩?”
二老夫人沒好氣道:“酒席和其他雜項,約莫也要幾千兩。你該不會連這個也要出吧?”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心疼和不滿。
“自然可以。”柳婉婉唇角微揚,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,“只是還請將軍給我寫一張欠條。”
此言一出,滿堂皆驚。除了二房的人,其他人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。茶盞落在桌上的聲音格外清脆,打破了這一瞬的寂靜。
老夫人怒道:“荒唐!哪有夫妻之間還要打欠條的道理?”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,茶盞中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。
“母親方才不是說借么?”柳婉婉微微一笑,眼底卻泛著寒意,“借銀子自然要打欠條,這是天經地義的事。況且,若是傳出將軍用原配嫁妝給妾室下聘的事,只怕更要讓將軍府蒙羞。我這般做,也是為了將軍府的顏面著想。”
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黑:“我剛夸你懂事......”她的手指緊緊抓著椅子扶手,指節泛白。
“為將軍府著想,不就是明事理么?”柳婉婉上前,輕輕拍著老夫人的后背。她的動作看似溫柔,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,“母親莫要動怒,您昨日才服了墨神醫的藥,這藥效也就五日。五日之后,墨神醫便不會再來了。”
“你說什么?”老夫人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,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,“你竟如此歹毒,不讓墨神醫給我醫治?”
秦少柔怒不可遏,一把推向柳婉婉:“你是想害死母親不成?”她的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。
柳婉婉袖袍一揮,一股凌厲氣勢迸發。秦少柔踉蹌后退,雙手撐著椅背搖搖晃晃地穩住身形。她震驚地看著柳婉婉,不明白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,何時有了這般功力。
“小姑慎言。”柳婉婉聲音冰冷,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凝結成霜,“是墨神醫昨日親口所言,不會再來。你們大可去問問他,終究是他自個兒不肯露面,還是我從中作梗。”
說罷,她轉身離去,留下滿堂驚愕的眾人。
堂內的檀香依舊裊裊上升,茶盞中的水已經涼了,卻沒有人去添。老夫人坐在那里,手指還在微微顫抖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秦少柔靠在椅背上,還在回味方才那股凌厲的氣勢,心中泛起陣陣寒意。
二老夫人看著這一切,嘆了口氣。看來,將軍府怕是再也回不去從前的安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