映月居內，一派寧靜。

“小姐，老夫人又派人去請墨神醫了。”翠環端著茶盤走進來，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，“這都第幾回了？也不嫌累。”

柳婉婉轉過身，接過茶盞輕抿一口。茶水微涼，卻依然能嘗出其中的苦澀。“墨神醫不會去的。”她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。

“那是自然！”翠環放下茶盤，撇了撇嘴，“小姐都說了，墨神醫最重醫德。秦家這般行徑，他怎會再來？也不想想，當初是誰把人家的藥方偷走的。”

話音未落，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。翠環快步走到窗邊張望，眉頭頓時皺起，“是三小姐來了，氣沖沖的樣子，身后還跟著好些人。”

“不必理會。”柳婉婉放下茶盞，眼中閃過一絲冷意。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，秦家人向來如此，仗勢欺人慣了。

果然，秦少柔尖銳的怒罵聲很快傳來：“柳婉婉，你馬上給我出來！裝什么清高！”

翠環氣得臉都紅了，攥緊的拳頭青筋畢露，“這個秦少柔，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。前幾日還在小姐這兒討要首飾，今日就這般無禮！”

柳婉婉卻笑了笑，神色平靜得仿佛院外的喧囂與她無關，“由她去吧。”

“你以為你躲在里面就沒事了嗎？”秦少柔繼續叫囂，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挑釁，“你害得墨神醫不給母親看病，你安的什么心？存心想害死母親不成？”

翠環再也忍不住了，隔著門喊道：“三小姐，上次您不是答應要歸還東西的嗎？不如先把小姐送您的首飾衣裳還了，再來說這些？”

“憑什么還？這些都是她親手給我的！”秦少柔的聲音愈發尖銳，“她嫁進秦家就是我們秦家的人，送我東西怎么了？”

翠環冷笑一聲，“那也不曾收下旁人的贈禮，還要罵人的道理。三小姐，您這般作為，可對得起小姐這些年對您的好？”

秦少柔被噎住了，半晌才恨恨地說：“等二哥回來，看他怎么收拾你！柳婉婉，你給我等著！”

聽著遠去的腳步聲，翠環還在氣頭上，不停地數落著秦家人的不是，“這些人，真是貪得無厭。小姐待他們那般好，轉眼就翻臉不認人。”

柳婉婉走到柜子前，輕輕一躍，從頂上取下一個朱漆木箱。箱子上落了薄薄的灰，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。

她輕輕擦去灰塵，打開箱子。里面躺著一條紅色的長鞭，這是她離開云岫山時，師父送給她的。鞭身上纏繞著精致的花紋，每一道紋路都凝聚著師父的心血。

“好久沒用它了。”柳婉婉撫摸著鞭身，眼中泛起一絲懷念。記憶中師父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：'婉婉，這鞭子隨你性子，剛柔并濟，切記要用它護身，莫要傷人。'

翠環看著她的動作，擔憂道：“小姐要動手嗎？”

“不，只是想它了。”柳婉婉收起鞭子，目光望向遠方，“等和離后，我們回云岫山看看師父。”

“太好了！”翠環眼睛一亮，隨即又黯淡下來，“只是...小姐真的決定和離了嗎？”

柳婉婉望向窗外，輕聲道：“娘親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。這場婚事本就是我們被秦東陽的諾言蒙蔽了。”

“夫人最疼您，怎會怪您？”翠環紅了眼圈，“是秦家對不起您。二爺他...他根本配不上小姐。”

此時，將軍府的另一頭，老夫人正在氣頭上。她坐在太師椅上，臉色鐵青，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擊著地面。

“這個柳婉婉，真是好大的膽子！”老夫人拍著桌子，茶盞隨著她的動作劇烈晃動，“竟敢讓墨神醫不來給我看病！她是想看著我這個婆婆死不成？”

秦玉坐在一旁，眉頭緊鎖。他原以為兒媳婦只是鬧小脾氣，沒想到會做到這個地步。這些日子，他一直在為邊關的事務操心，倒是忽視了府中的變化。

“去把東陽找回來。”他對小兒子秦東霖說，“讓他管好自己的媳婦。再這樣下去，成何體統？”

秦東霖應聲而去，心中對這個嫂子的印象徹底改觀。誰能想到，那個平日里溫婉賢淑的嫂嫂，會做出這種事來？

秦東陽策馬穿行在京城街道上，心情煩悶。初秋的陽光毒辣，照得人睜不開眼，卻也照不進他陰郁的心。

他已經找遍了相熟的朋友，卻只借到一千兩銀子。這點錢，連給端昭準備的聘禮零頭都不夠。

“一萬兩......”他喃喃自語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鞍。差著一萬余兩的聘禮銀錢，還差得太遠。

路邊茶攤上傳來幾聲笑談，說的都是近日朝中流傳的八卦。什么秦二爺要娶端將軍，什么二夫人鬧到御前告狀。秦東陽聽在耳中，只覺刺耳。

他知道，以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，若是找那些勛貴借銀子，輕易就能借到兩三萬兩。可這種事，他實在開不了口。那些人表面恭敬，背地里不知要怎么嘲笑。

思來想去，他覺得不如去找柳婉婉借。在她面前丟這個臉，總比在外人面前強。況且這些年來，她手里攢下的私房錢也不少。

正想著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。三弟秦東霖騎馬匆匆而來，馬兒的汗水在陽光下閃著光。

“二哥！”秦東霖勒住馬，顧不得擦汗，“你快回府！娘都快被二嫂給氣垮了！”

聽到又是柳婉婉鬧事，秦東陽眉頭緊皺，胸中怒火漸起，“她又做什么了？”

“她讓墨神醫以后不給母親看病了。”秦東霖氣喘吁吁道，“母親知道后，氣得差點暈過去。”

秦東陽冷笑一聲，“京城大夫多的是，不來就不來，大不了請太醫。”心里卻在想，柳婉婉這女人，連母親的病都要拿來做文章，手段真是越發下作了。

“二哥你不知道！”秦東霖急得直跺腳，“母親的病只有墨神醫能治！你出征后沒多久，母親病發，請了好幾位太醫都無濟于事。后來多虧墨神醫的藥丸，母親才漸漸好轉。這些年，全靠墨神醫的藥才沒有復發！”

秦東陽眼中怒火燃燒，手中馬鞭猛地抽在空氣中，“好啊，她是在拿娘的性命做籌碼！”

“就是！她親自入宮求見圣上卻無功而返，就想用這種法子逼你放棄娶端將軍。”秦東霖憤憤不平，“二嫂這招太狠了！”

秦東陽二話不說，調轉馬頭往府里趕。馬蹄聲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節奏，驚得路人紛紛避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