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兩個女兒呢？”

“雪語縣主和雪琢縣主，”月冬在一旁插話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憤懣，“更是讓人寒心。雪語縣主幾乎不來看望王妃，雪琢縣主雖然偶爾來請安，可每次都是一副嫌棄的模樣。前些日子王妃咳血，不小心弄臟了她的衣裳，她當場就發了脾氣。”

“那時候我就在場，”綠絨接過話頭，“雪琢縣主說，'母親您這是存心的吧？這件衣裳可是金姨母特意從云州帶來的。'說完就甩袖子走了，連一句關心都沒有。”

柳婉婉握緊了手中的碗，指節發白。她記得小時候，表姨是何等風光。那時的寧王府上下，誰不敬重這位溫婉賢淑的王妃？可如今......

“還不是因為玉側妃？”綠絨冷笑一聲，“那女人手段高明得很。先是把王妃身邊的老人都調走，換上自己的人。再拿著錦衣玉食去籠絡兩個縣主，許諾給她們找好親事。”

“她們就這樣被收買了？”

“哪有那么簡單，”月冬搖頭嘆息，“玉側妃背后有靠山，聽說是當朝右相的外甥女。她一進府，就開始給王妃下套。先是在王爺面前說王妃善妒，不讓通房們伺候。后來又說王妃克夫克子，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。”

綠絨接著說：“最毒的是，她讓人在王爺的飯菜里下了慢性的藥，讓王爺身子一天天虛弱。然后又暗中散布謠言，說是王妃在使用邪術。”

“那寧王就信了？”柳婉婉問出這句話時，眼中已經帶了幾分寒意。

“自然，王爺這些年來得少，來了也是冷言冷語。今日這封休書......”綠絨的聲音哽咽了。

柳婉婉猛然站起身，焦躁的在房中踱步。

她心里清楚，親王休妃哪有這么簡單。休書上說什么無子善妒，分明就是無稽之談。表姨不但收養了通房所出的兒子，還對玉側妃百般容忍，哪里善妒了？

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。

寧王想要她死，好讓玉側妃名正言順地坐上王妃之位。

“綠絨姐姐，”柳婉婉轉過身，看著榻上的人。表姨的臉色蒼白如紙，眼窩深陷，看著很是嚇人？她輕聲說道：“我們得想辦法救表姨。”

綠絨搖了搖頭，“沒用的，什么方法都試過了。”

柳婉婉顫了顫，似是不敢相信，她望著綠絨，不死心的問道：“表姨的病，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？”

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院子里的風吹過，帶來一陣涼意，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。

“要不要請你師父再來看看？”她的聲音有些顫抖，像是在極力維持著最后一絲希望。

綠絨她輕輕搖頭，眼中閃過一絲悲憫，“師父早就來過了，只是...沒有告訴姑娘。”

“墨伯父說什么？”柳婉婉急切地追問，腳步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。

綠絨低著頭，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藥包，“說王妃娘娘...只是在熬日子了。”她的聲音很輕，像是怕驚擾了什么，“若是斷了藥，恐怕...”

“不行！”柳婉婉猛地站起身，木凳被帶倒在地，發出一聲悶響，“絕對不能斷藥！”

綠絨嘆了口氣，眼角有些濕潤，“就算繼續用藥，能撐過年關，也撐不過元宵。”

這句話像一記重錘，擊碎了柳婉婉最后的希望。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，若不是身后的柱子，恐怕已經跌倒在地。

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，她這才明白為什么墨神醫每次來看診后總是欲言又止，為什么青燕看她的眼神總帶著憐憫。原來，所有人都知道，只有她被瞞在鼓里。

“現在用藥施針，至少能減輕些痛苦。”綠絨輕聲安慰道，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遞了過去。

柳婉婉接過帕子，卻只是攥在手里。她望向一旁默默無言的司紫，聲音哽咽，“紫紫，你明天先回京城吧，我要留在這里陪表姨。”

“她不能一個人...我不能讓她孤零零的...”說到這里，她再也控制不住，淚如雨下。

司紫快步上前，拉住她的手，“我陪你一起。”她的手很暖，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。

“可是...”

“別可是了，”司紫打斷她，語氣堅定，“上戰場那會兒什么苦沒吃過？這算什么。”

這句話讓柳婉婉心頭一震。

上戰場？

她看向司紫，對方正低頭整理著衣袖，露出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疤痕。那是刀傷留下的痕跡，已經很淡了，但依然能看出當時傷得不輕。

寧王為什么會突然要娶司紫？

是因為她的軍功嗎？

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柳婉婉的腦海。

寧王雖然只有五百府兵，但他是離京城最近的藩王。而且，他和留在京城的楚王同是先皇的兄弟，為何偏偏他要被派到封地？

先帝雖然削了藩王們的兵權，但只要在封地，總有辦法暗中積蓄力量。前朝的教訓還歷歷在目，一個不成器的藩王，為何會突然想要娶一個在戰場上立過功的女子？

柳婉婉心中升起一絲不安。寧王突如其來的求親，怎么想都不對。

夜深了。

小院里靜悄悄的，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犬吠。偶爾有風吹過，帶動著窗欞發出輕微的響動。

柳婉婉和司紫擠在一張床上，都睡不著。

司紫晚飯幾乎沒動，不是因為庵堂的素齋，而是心里堵得慌。她躺在床上，聽著外面的蟲鳴聲，思緒萬千。

柳婉婉更是滴水未進，表姨的病情讓她心如刀絞。她望著房梁，眼前不斷浮現表姨年輕時的模樣。那時的表姨是多么美麗動人，又是多么溫柔善良。

“紫紫，你睡了嗎？”她輕聲問道。

“沒有。”司紫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。

“你說...表姨為什么會落到這個地步？”柳婉婉的聲音有些哽咽，“她明明那么好...”

司紫沉默片刻，“有些事，可能不是我們能想明白的。”

“她待人那么好，做了那么多善事，怎么會...”柳婉婉的話沒說完，眼淚又流了下來。

司紫翻身坐起，輕輕拍著她的背，“別哭了，哭壞了身子，寧王妃會心疼的。”

柳婉婉擦了擦眼淚，“我記得小時候，每次我生病，表姨都會守在我床前，給我講故事...”

“她總說，人這一生，要善待他人，善待自己。可是...”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。

司紫嘆了口氣，“人生無常，有些事情我們無法左右。但至少現在，我們還能陪在她身邊。”

柳婉婉點點頭，卻又想起白天的事。她猶豫了一下，還是開口問道：“紫紫，你說寧王為什么要上門求娶你？”

司紫聞言，立刻又記起了這個糟心事，她立刻激動起來：“我也不知道怎么會被這個老畜生盯上。”

“婉婉，我有個瘋狂的想法。”她突然開口，聲音里帶著一絲狠厲，卻又隱含著幾分顫抖。

“說來聽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