樂兒在睡夢中不安地扭動著，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。柳婉婉連忙輕聲安撫，直到他重新安靜下來。

“當初若是我再堅持一些......”她的聲音哽咽了，“若是我再多找幾個地方......”

蕭如雪打斷了她：“別自責了，這不是你的錯。重要的是，我們找到他了。”

柳婉婉點點頭，卻怎么也止不住內心的愧疚。她繼續清理著樂兒的傷口，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。

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，屋內的燭光搖曳，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。樂兒在睡夢中偶爾會皺起眉頭，似乎又陷入了噩夢。

柳婉婉輕輕拍著他，低聲哼著兒時常唱的小調。漸漸地，樂兒的眉頭舒展開來，呼吸也變得平穩。

她看著樂兒的睡顏，心中暗暗發誓：這一次，她一定要保護好他。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。

這一晚，柳婉婉守著樂兒，不敢離開半步。

樂兒在睡夢中翻了個身，眼皮微微顫動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柳婉婉守在床邊，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瘦小的身影。燭光映照下，孩子的臉龐與二哥的輪廓如出一轍，只是消瘦得令人心疼。那雙緊閉的眼睛下，深深的黑眼圈昭示著他所經歷的苦難。

房間里靜悄悄的，只有窗外的風聲輕輕掠過。柳婉婉伸手輕撫樂兒的額頭，觸手之處一片冰涼。她連忙拿起一旁的帕子，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孩子臉上的冷汗。

那張小臉上，梨渦若隱若現，卻因為太過消瘦而顯得格外深陷。他的嘴唇干裂，眼神中透著難以言說的驚恐。

“乖，小姑姑在這里。”柳婉婉強忍著心疼，輕聲細語地說道。她的手輕輕撫摸著樂兒的后背，感受到孩子瘦弱的脊骨分明。

樂兒蜷縮在床角，像只受驚的小獸，警惕地打量著四周。柳婉婉看在眼里，疼在心里，她輕聲道：“樂兒，我們先去洗個澡好不好？”

浴桶里的溫水正好，裊裊的水汽在空氣中繚繞。柳婉婉小心翼翼地為樂兒清洗著打結的頭發，每一下動作都輕柔似羽。她的手指穿過發絲時，能感受到孩子身體微微的顫抖。

“不怕，有小姑姑在。”她柔聲安慰，眼角卻不自覺地濕潤了。

樂兒的后背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，有些已經結痂，有些卻還泛著青紫。柳婉婉的手在水中微微發抖，心如刀絞。她強忍著淚水，仔細地為樂兒擦洗身體。

新買的衣裳雖大了些，但總算讓樂兒有了個清爽整潔的模樣。柳婉婉細心地為他系好腰帶，又替他梳理好頭發。樂兒低著頭，任由小姑姑擺弄，偶爾抬眼偷看她一眼，又迅速低下頭去。

飯菜的香氣飄來，樂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。桌上擺著幾道家常小菜，都是柳婉婉特意吩咐廚房準備的清淡易消化的食物。

然而，樂兒看到食物的反應卻讓柳婉婉心碎。他本能地抓起一塊肉就往嘴里塞，隨即像受驚的小獸般鉆到桌子底下，蜷縮著身子，警惕地環顧四周。

“樂兒，出來吧，慢慢吃。”柳婉婉輕聲喚道，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她蹲下身，朝桌底伸出手：“沒人會搶你的食物，小姑姑保證。”

就在這時，蕭如雪推門而入。樂兒立刻緊繃起來，眼中充滿戒備，身體不自覺地往角落縮去。他的手緊緊攥著那塊肉，指節發白。

“王爺，讓我陪他用膳吧。”柳婉婉轉身對蕭如雪說道，聲音里帶著懇求。

蕭如雪看了眼桌底瑟縮的身影，眼中閃過一絲心疼：“待會兒你問問他這些年的經歷。”說完，他轉身離開，還細心地輕輕帶上了門。

待蕭如雪離開，樂兒才重新放松下來，慢慢從桌底爬出。他緊緊挨著柳婉婉坐下，像是找到了唯一的依靠。

柳婉婉一邊給他布菜，一邊輕聲細語地說著話：“慢慢吃，不著急。這個湯是小姑姑特意讓廚房熬的，很養胃......”

看著樂兒狼吞虎咽的樣子，柳婉婉心如刀絞。她不敢想象這兩年里，樂兒是如何度過的。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，那些難以抹去的恐懼，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他所經歷的苦難。

飯后，柳婉婉握著樂兒的手，輕輕摩挲著他變形的手指。那些曾經靈活的手指，如今卻彎曲變形，握筆都顯得困難。

“能告訴小姑姑這些年的事嗎？”她輕聲問道，生怕驚擾了樂兒脆弱的心緒。

樂兒看著小姑姑眼中的淚水，抬起瘦弱的手想要替她擦拭。那個動作笨拙卻滿含溫情，柳婉婉握著他的手，幫他穩住顫抖的指尖。

磨墨、蘸筆，樂兒艱難地在紙上寫下四個字：“買糖葫蘆”。

柳婉婉的淚水瞬間決堤。兩年前，樂兒經常給她這個小姑姑買最紅最甜的糖葫蘆。

而自從柳家被滅門后，她再也沒有吃過一顆糖葫蘆。

柳婉婉緊緊摟住樂兒，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：“對不起，小姑姑對不起你，小姑姑應該早點找到你的......”

樂兒搖搖頭，用力回抱住她。良久兩人平靜下來，樂兒繼續寫字。

那一筆一劃之間，仿佛都在訴說著樂兒這兩年的苦楚。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，狠狠地剜著她的心。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面，觸碰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筆畫，仿佛能感受到寫字時樂兒手上的顫抖。

屋內燭火搖曳，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。窗外傳來幾聲蟬鳴，夜風輕輕拂過，帶來一絲涼意。

“樂兒，讓姑姑看看你的手。”她強忍著心痛，輕聲說道。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，生怕嚇到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孩子。

小男孩低著頭，遲疑了片刻。他的睫毛微微顫動，像是在掙扎著什么。最終，他緩緩伸出了那雙布滿傷痕的小手。

柳婉婉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雙手，借著燭光仔細查看。那雙本該白嫩的小手上滿是老繭和傷痕，指節處還有未愈合的傷口，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深可見骨的疤痕。

“疼嗎？”她輕聲問道，生怕碰到那些傷口。

樂兒搖搖頭，眼睛卻不自覺地紅了。

柳婉婉心頭一陣抽痛，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兩年前的畫面。那時的樂兒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少爺，總是笑瞇瞇地跟在她身后，軟糯的聲音一聲聲地喊著“小姑姑”。

每次她從將軍府回來，樂兒都會第一個跑出來迎接她。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，遠遠地就朝她揮手。那時的他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是裝滿了星星。

“小姑姑不開心的時候，樂兒就給小姑姑買糖葫蘆。”這是樂兒最愛說的話。每次說完，他就會從袖子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支紅艷艷的糖葫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