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來到一間廂房前，里面傳來劇烈的砸東西聲。“砰砰”的響聲中夾雜著壓抑的哭喊，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在發泄著痛苦。

“他一直這樣，日夜不停地發狂。”蕭如雪說，“大夫說他可能服用了會上癮的藥物，斷了藥就會狂躁。這幾天，我們試著給他喂藥，但他總是把碗打翻。”

房門用鐵鏈鎖著，窗戶也被木板釘死。陽光從木板的縫隙中透進來，在地上投下細長的光線。

蕭如雪打開門鎖的瞬間，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沖了出來。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陣風，帶著一股子拼命的勁頭。

蕭如雪立刻張開雙臂，將那孩子緊緊抱住。他的力氣很大，但又不敢用力過猛，生怕傷到孩子。

那孩子瘋狂掙扎，像只困獸般嗚咽著，張口就要咬人。他的牙齒已經在蕭如雪的手臂上留下了好幾個傷痕。

柳婉婉舉著彈弓，喉嚨里擠出一聲：“樂兒！”她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
掙扎的孩子突然安靜下來。

他緩緩抬起頭，眼中還帶著瘋狂的紅色，滿臉都是傷痕，臟兮兮的小臉瘦得只剩下骨頭。他的衣服破破爛爛，露出的手臂上布滿了青紫的淤痕。

他怔怔地望著柳婉婉，眼神逐漸從混沌變得清明。那雙眼睛，那么熟悉，那么陌生，卻讓柳婉婉的心瞬間碎成了千萬片。

柳婉婉捂住嘴巴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。她的手還舉著彈弓，卻已經抖得拿不穩。

那孩子的目光落在彈弓上，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。他的嘴唇動了動，似乎想說什么，卻又說不出來。

柳婉婉再也忍不住，幾步上前將孩子從蕭如雪懷中抱過來。她的動作有些笨拙，生怕弄疼了孩子，卻又忍不住想要將他緊緊摟在懷里。

懷中的身軀輕得可怕，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。隔著單薄的衣衫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突出的肋骨。破爛的衣衫下，全是凸起的骨頭，沒有一絲血肉。

濃重的腐臭味撲面而來，混雜著污泥和血腥的氣息。柳婉婉卻像抱著稀世珍寶一般，將他緊緊摟在懷里，仿佛要將這兩年的分離都彌補回來。

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，打濕了樂兒臟兮兮的頭發。她想開口說些什么，卻發現所有的話語都化作了哽咽。

方才對著蕭如雪還張牙舞爪的孩子，此刻卻像斷了線的木偶，癱軟在她懷中一動不動。只有不斷滾落的淚珠，在他滿是污垢的小臉上沖刷出兩道淺淺的痕跡。

“這段日子，他都是這樣。”蕭如雪輕聲說道，眼中閃過一絲疲憊，“白天要么發呆，要么就瘋狂掙扎，晚上總是被噩夢驚醒。”

他頓了頓，繼續道：“我們找到他的時候，他正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。那地方......”說到這里，蕭如雪的聲音微微發緊，“那地方簡直不是人待的。”

柳婉婉聽著這些話，心如刀絞。她低頭看著樂兒，發現孩子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臉。

“我們請了最好的大夫來看他，”蕭如雪繼續說道，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，“可他不讓任何人靠近，連吃東西都要放在地上，等我們走遠了才會去拿。”

柳婉婉輕輕放開樂兒，想要好好看看他的傷勢。誰知樂兒卻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不放，尖利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里。

他直勾勾地盯著柳婉婉的臉，目光又落在她腰間的彈弓上。那是他們之前常常一起玩耍的玩具，那時的樂兒總是笑得那么開心。

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瞬間蓄滿淚水，嘴唇顫抖著想說什么，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。他張了張嘴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，只能用力地抓著柳婉婉的衣袖。

“王爺......”柳婉婉抬頭看向蕭如雪，聲音沙啞，“能否請人準備些熱水和干凈衣裳？他身上的傷......”

她的聲音哽咽了，一邊說著，一邊輕柔地撫摸樂兒臉上的傷痕。那些傷痕有新有舊，縱橫交錯，看得她心頭發顫。

“早就備好了，只是他一直不肯換。”蕭如雪嘆了口氣，轉身吩咐下人，“我這就讓人去準備熱水，你先陪陪他。”

待蕭如雪離開，柳婉婉抱著樂兒坐到椅子上。她從袖中掏出手帕，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孩子臉上的污漬。每一下都輕柔無比，生怕碰到他的傷口。

“樂兒不怕，姑姑來了，以后都會陪著你......”她輕聲安慰道，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。

這句話仿佛觸動了什么，樂兒猛地張大嘴巴，無聲地嚎啕大哭起來。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，怎么都止不住。

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，雙手緊緊揪著柳婉婉的衣襟，仿佛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一般。這兩年所受的苦，所有的委屈，在這一刻全都爆發出來。

他哭得太厲害，一時間竟喘不過氣來，臉色開始發青。柳婉婉慌了神，正要喊人，樂兒卻已經暈倒在她懷中。

好在蕭如雪早有準備，請來的大夫立即施針，很快樂兒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。

“讓他好好睡一覺吧。”蕭如雪輕聲道，看著柳婉婉憔悴的面容，“你也該去用些飯了。這些日子，你也累壞了。”

柳婉婉搖搖頭，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：“我不走，我怕他醒來找不到我。”她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
看著她堅持的模樣，蕭如雪不再多言，轉身去安排人送些飯菜過來。

柳婉婉低頭看著熟睡的樂兒，心中五味雜陳。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，渾身上下都是傷痕。有些是新傷，有些已經結痂，還有些已經變成了猙獰的疤痕。

這些日子，他到底經歷了什么？那些傷害他的人，又在哪里？

她輕輕撫摸著樂兒的頭發，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。房間里安靜得可怕，只有樂兒微弱的呼吸聲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蕭如雪帶著熱水和干凈的衣物回來了。他看著仍在熟睡的樂兒，輕聲道：“讓丫鬟來幫忙吧。”

柳婉婉搖搖頭：“我來就好。”她小心翼翼地解開樂兒的衣服，每一個動作都輕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瓷器。

當看到樂兒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時，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。有些傷口已經化膿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。

“這些傷......”她的聲音在顫抖，“這些傷......”

蕭如雪沉默了片刻，才低聲道：“大夫說，有些是鞭傷，有些是燙傷，還有些......”他沒有說下去，但柳婉婉已經明白了。

她咬著牙，一點一點地清理著樂兒身上的傷口。每擦拭一下，都仿佛有人在她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