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使不得！”柳婉婉連忙起身推辭，“這禮太重了。”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手鐲上，眼底閃過一絲異色。這手鐲做工精良，一看便知價值不菲。

太夫人緊緊攥著她細嫩的玉指，神色鄭重，“這鐲子，原本就是屬于柳家的。”

“此話怎講？”柳婉婉不解地看向老夫人。堂內的丫鬟們也都豎起了耳朵，顯然對這只手鐲的來歷十分好奇。

老夫人重新坐下，眼神有些飄遠，仿佛陷入了回憶，“說來話長，這還要從三年前說起。”

她端起茶盞，輕啜一口，繼續道：“那日我在玉都閣訂了這只手鐲，付了訂金，約定三月后來取。”

“誰知到了約定時日，我去取鐲子時，卻見令堂也在店中。”老夫人說到這里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，“更讓我意外的是，這鐲子竟在令堂手中。”

柳婉婉聽到這里，眉頭微蹙。玉都閣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名店了，怎會做出這等失信之事？更何況，紹風侯府的面子，他們也不該不給。

“那日，”老夫人繼續道，“令堂見了這鐲子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。原來，這鐲子的款式，與柳家祖傳的一只手鐲一模一樣。”

堂內一片寂靜，連燭火都似乎燃燒得更加安靜了。

“只是那只祖傳手鐲，在先帝年間就已遺失。令堂說，那是她外祖母留下的，本該傳給她，卻在一場變故中不知所蹤。”

柳婉婉的手微微顫抖，“母親常說，外祖母留下一只手鐲，可惜...”她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
紹風侯老夫人的目光在柳婉婉身上停留片刻，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。窗外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，在她略顯蒼老的面容上投下細碎的光影。

“你說得對，當日你母親雖然舍不得那只鐲子，但還是給了我。”老夫人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，目光落在手腕上那只精致的鐲子上。

柳婉婉安靜地坐在那里，裙擺整齊地鋪在身側。她能感覺到老夫人話中有所保留，便耐心等待下文。

堂內一時寂靜，只聽得見檐下風鈴偶爾發出的清脆響聲。老夫人抬手摩挲著鐲子，仿佛在整理思緒。

“玉都閣把銀子退還給她，這事本該就此了結。”老夫人說著，眉頭微微蹙起，“可等回府后我才發現不對勁。”

她抬起手腕，讓鐲子在光線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：“我訂做的鐲子明明是五顆寶石，這只卻有六顆。”

柳婉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閃爍的寶石吸引。六顆大小相同的寶石鑲嵌在銀質的鐲身上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
“派人去玉都閣一問，”老夫人繼續說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，“原來是那個金匠犯了事，帶著我那只鐲子跑了。這只鐲子，其實是你母親訂做的。”

這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，激起層層漣漪。柳婉婉感覺心頭一震，呼吸不由得停滯了一瞬。

老夫人看著她的反應，輕嘆一聲：“玉都閣當時有其他客人在場，不好說這事。第二天他們本想登門解釋，卻是我先派人去問了。”

堂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。柳婉婉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音容笑貌。

“我立刻讓玉都閣把鐲子還給你母親，”老夫人的聲音柔和下來，“可她說既然我喜歡，就送給我了。我猜，大概是因為我戴過，她覺得不適合給你當嫁妝了。”

柳婉婉的視線模糊了。她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的話，那時候母親站在院子里，夕陽的余暉給她鍍上一層金邊。

“婉婉，”母親笑著說，“等你出嫁那天，我要給你一只特別的鐲子做嫁妝。”

“特別在哪里呢？”她還記得自己好奇地問道。

母親紅著眼圈，輕聲說：“六個哥哥都能護佑你，保你平安喜樂。”

原來，這就是那只鐲子。六顆寶石，象征著六個哥哥。

一滴淚水悄然滑落，柳婉婉趕緊低頭擦去。窗外的風吹動樹葉，發出沙沙的響聲，仿佛在訴說著往事。

紹風侯老夫人看著出神的柳婉婉，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惜：“聽說你要嫁給東陵王了。”她停頓了一下，“這鐲子雖然來得晚了些......”

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柳婉婉一眼：“但或許正是時候。”

柳婉婉抬起頭，眼眶通紅。她起身向老夫人深深一禮：“多謝老夫人。這手環要價多少，我必當如數奉還。”

“一兩銀子。”老夫人的語氣平淡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
“這......”柳婉婉愣住了。這樣精致的鐲子，六顆上等的寶石，怎么可能只值一兩銀子？

老夫人看著她困惑的表情，嘴角浮現出一絲溫和的笑意：“你母親當日把鐲子給我時，我看得出她很不舍。但她念在我年長幾歲，沒有與我爭執。”

陽光漸漸西斜，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。老夫人的聲音愈發柔和：“她以德服人，我便以德報德。一兩銀子，不多不少。”

紹風侯老夫人執意只收一兩銀子，柳婉婉再三推讓也無濟于事。她望著老夫人慈祥的面容，心中五味雜陳。

“老身與姑娘緣分不淺。”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，眼神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，“日后若得閑，還望姑娘能來府上坐坐。”

柳婉婉垂眸應下，心下了然這是要建立往來的意思。她對紹風侯府的家風略知一二，這樣的百年世家，向來不屑攀附權貴，能得老夫人如此相待，實屬難得。

“能與老夫人結緣，是婉婉的福分。”她親自將老夫人送至大門，看著馬車漸行漸遠。

回到澄月軒，她坐在母親生前最愛的貴妃榻上，將那支玉鐲戴在手腕。

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母親溫暖的手，那時母親總是這樣輕輕撫摸她的手腕，說著“我的婉婉長大了”。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，她急忙用帕子擦拭。

翠環站在門外，看著自家姑娘孤單的背影，也忍不住抹淚。自從夫人走后，姑娘從不在人前示弱，可那雙清澈的眼眸中，總是藏著化不開的哀傷。

“姑娘，該用晚膳了。”翠環輕聲提醒。

柳婉婉點頭，隨著翠環來到飯廳。蘇嬤嬤已經將飯菜準備妥當，見她來了，忙著給她布菜。

“那年的事，我還記得清楚。”蘇嬤嬤一邊給她布菜，一邊嘆道，“夫人其實很是不舍，可又怕因一只鐲子與紹風侯府結怨。”

杜嬤嬤接過話頭：“那時玉都閣也沒給個說法，夫人想著姑娘將來還要出閣，不好與這樣的世家交惡。如今這鐲子兜兜轉轉，終究還是回到了姑娘手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