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內的溫度仿佛驟然降低,連空氣都凝固了。
柳婉婉站起身,在殿內踱步。她的步伐優雅從容,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,發出細微的沙沙聲。“不過那是江湖上的規矩。在這朝堂之上,我們世家大族自然要講究規矩。就像今日太妃娘娘召見我,也是要與我講道理的。”
她停在一扇琉璃窗前,陽光透過彩色琉璃在她臉上投下斑斕的光影。“若是有人想用強硬手段,比如讓人在烈日下曬著轉圈,或是動手打我耳光......”她轉過身,目光如刀,“我能忍一次,但絕不會忍第二次。”
惠太妃攥緊了手指,指節發白。她恨不得立刻叫人把這個狂妄的丫頭拖出去狠狠教訓一頓。可是看著柳婉婉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,她又生生忍住了這個沖動。
殿內一時陷入沉默,只有沉香爐中的香煙裊裊上升。
“太妃娘娘今日召我入宮,不知有何要事?”柳婉婉忽然問道,語氣溫和,仿佛方才那個說出狠話的人不是她。
惠太妃心中暗罵,明明一進門就說了要她換個人嫁,這會兒倒裝起糊涂來了。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,“無事,就是覺得日子過得無聊,想找人說說話。”
“是嗎?”柳婉婉笑意盈盈,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狡黠,“既然太妃覺得無聊,要不要跟著我走一趟大長公主府?”
惠太妃臉色驟變,茶杯重重放在桌上,發出一聲悶響,“你還敢去?今日可沒有外人在場。”
“正是因為沒有外人在場,才好說話啊。”柳婉婉站起身,整了整衣裙,纖指輕撫過裙擺上的褶皺,“那日人多眼雜,有些話不好說透。今日清靜,正好可以把話說明白,免得日后她老人家總是找我麻煩。”
她的聲音依舊溫柔,眼底卻閃著寒光,“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找我麻煩了。”
說完,她轉身向殿外走去。陽光透過琉璃窗灑在她的背影上,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。裙擺翩然,步履從容,仿佛不是去面對一個權勢滔天的大長公主,而是去赴一場尋常的茶會。
惠太妃連忙喚來貼身宮女,“快,派人跟上去看看!”
宮女領命而去,腳步匆匆。
惠太妃坐在主位上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。她知道,如果柳婉婉真的敢去大長公主府,那就只有兩種可能:要么她是個不要命的瘋子,要么......她真的有那個底氣不把大長公主放在眼里。
不管是哪一種可能,都讓惠太妃感到一陣心驚肉跳。
殿外傳來宮女們的腳步聲和竊竊私語,惠太妃望著殿門的方向,眉頭緊鎖。這個未來的兒媳婦,恐怕不好招惹啊。
她端起茶杯,卻發現手在微微發抖。茶水晃動,映出她蒼白的面容。
柳婉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宮道盡頭,只留下一地陽光,和惠太妃心中揮之不去的不安。
柳婉婉坐在馬車里,手中把玩著那座精致的賢德牌坊,眼神漸漸變得銳利。昆侖玉雕刻而成的牌坊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,觸手生涼。
“傳承之寶”四個字在牌坊兩側熠熠生輝,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一把利刃,刺痛著她的心。
這份“大禮”,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。
馬車在京城街道上緩緩前行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面發出規律的聲響。柳婉婉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幾日前整理庫房的情形。
那天,她本想找些舊時的賬冊,卻在一堆積滿灰塵的雜物中發現了這座賢德牌坊。當時的震驚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,手指顫抖著撫過牌坊上的紋路,仿佛能觸摸到母親當年的絕望。
“小姐,”翠環輕聲喚道,“您還好嗎?”
柳婉婉回過神來,勉強扯出一抹笑容:“我沒事。”
“小姐,”翠環猶豫片刻,“大長公主不是好相與的,您這樣貿然前去...”
“我知道,”柳婉婉打斷她,目光堅定,“但有些事,總要有人去做。”
父兄戰死沙場,家族支柱轟然倒塌,而大長公主卻在那個時候送來這般刻薄的“禮物”。這筆賬,她替母親記了這么多年。
馬車在大長公主府前停下。府邸高墻巍峨,朱漆大門上的銅環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。
“你們在外面等著,”柳婉婉抱起牌坊,“不管發生什么,都不要進來。”
“小姐!”翠環急切地拉住她的衣袖。
柳婉婉回頭,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: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
門房認出她來,面色大變:“柳小姐不可...大長公主有令...”
不等他說完,柳婉婉已經推開他大步流星往里走。府中侍衛聞訊而動,刀光劍影間殺氣四溢。
“柳小姐,”侍衛長持刀攔在前方,“大長公主有令,你不得入府半步。請即刻離開,否則...”
“否則如何?”柳婉婉冷笑,“要在這里動手嗎?”
話音未落,她已經踏著侍衛們的肩頭騰空而起。輕功身法如行云流水,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重重院落之中。
“攔住她!”侍衛長的怒吼在身后響起。
穿過重重庭院,柳婉婉準確地找到了大長公主居住的院子明德堂。
柳婉婉站在大長公主府的院中,手中捧著那塊昆侖玉制成的賢德牌坊。玉質溫潤,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,卻讓她覺得刺眼至極。
庭院里的蘭花開得正盛,暗香浮動。可這香氣落在柳婉婉鼻端,卻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。
“來人!有刺客闖入!”尖利的呼喊打破了院中的寧靜。
腳步聲紛亂,十幾個侍衛手持長劍沖進院中,將柳婉婉團團圍住。
柳婉婉不為所動,目光平靜地看著匆匆而來的大長公主。她身著華服,頭戴金釵,舉手投足間盡是高貴威嚴。
“大膽狂徒,竟敢擅闖本宮府邸!”大長公主厲聲喝道,隨即目光落在柳婉婉手中的玉牌上,瞳孔微縮。
柳婉婉輕輕撫摸著玉牌上精致的雕刻,聲音淡淡:“大長公主這般驚慌做什么?難道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?”
“你......”大長公主面色一變,隨即冷笑,“本宮倒是沒想到,柳將軍的女兒竟淪落到做賊的地步。”
“做賊?”柳婉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這玉牌本就是大長公主'賜'給我母親和嫂嫂們的,我今日不過是來還回來罷了。”
院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大長公主揮手示意侍衛退下,眼中閃過一絲陰霾:“柳婉婉,你既然即將嫁入皇家,就該安分守己。莫要因為一時意氣,壞了皇家的名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