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廳內的氣氛微妙地改變了。三姨太悄悄瞥了眼身邊的人，隨即又低下頭去。六姨太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，指節都泛了白。

“各位夫人不必緊張，”蘇妙彩溫聲細語地說，“我可不是在質疑你們，只是想問問最近府里有什么異常。比如新來的人，是不是丟了什么，是不是多出了什么。”

七位姨太太面面相覷，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。

蘇妙彩見她們有了興致，立刻取出紙筆，動作利落地鋪在案幾上：“大家都說說看，這段時間府里有什么異常。說對說錯都無妨，實話實說便是。”

四姨太猶豫了一下，率先開口：“前幾日，我去花園摘柳條編花籃，看見幾株四季常青的樹突然枯死了。那些樹我記得很清楚，往年冬天都是綠油油的。”

“哦？”蘇妙彩眼睛一亮，筆尖在紙上輕點，“具體是哪天，什么位置？”

四姨太眉頭微蹙，仔細回憶著：“就在老爺出事前四五天吧。位置在后花園靠西的角落，那里有個小亭子，平日里很少有人去。”

有了開頭，其他人也紛紛說起府中的異常。這些平日無所事事的女人們，對府中的一草一木竟都了如指掌。

“前些日子，我見廚房的貓總往柴房跑，神神叨叨的。”二姨太插話道，“后面婢女們議論，柴房里死了只老鼠，渾身發黑，像是中毒而死。”

五姨太突然開口：“說起來，那位書凈師太最近來得格外勤快。”

蘇妙彩立即停下筆：“書凈師太？是誰？”

“是凈月庵的師太。”五姨太解釋道，“她與夫人相識十余年，每年都來府上幾次給老夫人說法。大概是老爺遇事前一個來禮拜，她還來過。”

蘇妙彩皺眉：“這回情況有變化嗎？”

“以往她來都是直接去夫人房里，這次卻說要在府里轉轉，看看有無邪祟。”五姨太壓低聲音，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，“后來丫鬟陪著她在花園找什么東西，竟把人給弄丟了。”

“弄丟了？”蘇妙彩追問，“多久？”

“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吧。”五姨太回憶道，“當時我正在廊下賞花，看見丫鬟慌慌張張地到處找人。”

蘇妙彩心中一動：“她可曾去過沈老爺書房？”

“這就不知道了。”五姨太搖頭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，“說來老爺的書齋就在小園子邊上，若要去一趟，時間倒是夠的。”

記下這條線索后，蘇妙彩又詢問了其他細節。直到暮色完全籠罩庭院，她才起身告辭。

出了花廳，她直接去找正在詢問小廝的陸崢。

庭院里的燈籠已經點起，在微風中輕輕搖晃，投下搖曳的光影。

“六日前，沈老爺書房外是誰當值？”她開門見山地問。

“就是我。”一個瘦小的小廝上前一步。

“可曾見人進過書房？”

“那天老爺剛好外出，書房一直鎖著。”小廝搖頭，“鑰匙只在老爺手里。不過...”他突然頓住了。

“不過什么？”

“那日午后我確實離開過一會兒。”小廝有些忐忑，“實在是天太熱，我去井邊打水喝。”

蘇妙彩和陸崢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思索的神色。

出了沈府，眾人將目光投向陳默。夜風微涼，帶來遠處的桂花香。

“陳師爺可認識這位書凈師太？”蘇妙彩問。

陳默一臉莫名：“為何要認識？”

“各位不都是修行之人嗎？”

陳默差點跳起來，胡子都氣得翹起：“我是看風水的，她是尼姑，風馬牛不相及！這就好比...好比說書先生和戲子都是說故事的，就該認識似的！”

蘇妙彩被他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，連忙擺手：“好好好，是我問得不對。”

“既然可疑，不如去看看。”陸崢適時打圓場，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，“正好去山里打些野味，上次去師傅家嘗的山雞真夠勁。”

韓砂立刻咽了口唾沫：“大人，玉峰山還有鹿和野豬呢。上次我去打獵，就看見一頭大野豬，這么大！”他張開雙臂比劃著。

蘇妙彩想起夜攬月家的野雞燉蘑菇，也不禁食指大動：“多打幾只，讓王嫂子做辣子鳳爪。她的手藝，連京城的御廚都比不上。”

看著眾人垂涎的模樣，她忍不住笑了。這些人，辦案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認真，可一說到吃，立馬原形畢露。

第二天一早，蘇妙彩站在鏡前，看著自己身上那件打滿補丁的衣裳，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歪歪扭扭的針腳。布料已經洗得發白，但依然干凈整潔。

她的衣柜里只有兩件能見人的衣服，一件是前幾日剛做好的新衣，另一件就是身上這件。如果穿著新衣去山里，被荊棘和樹枝刮得到處是口子，那她可不得心疼得整晚都睡不好。

“反正都是要進山，穿這身破衣裳倒也無妨。”蘇妙彩自言自語著，指尖摩挲著衣角上的補丁，嘴角揚起一抹苦笑。

她轉身走出房門，清晨的涼意讓她不自覺地裹緊了衣服。

院子里，陸崢早已騎在馬上等候。他穿著一身嶄新的勁裝，衣料上的暗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，與她形成鮮明對比。

陸崢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，眉頭漸漸皺起：“你這是要去玉峰山拾柴嗎？”

話語中的嫌棄讓蘇妙彩心頭一窒，但她很快調整好情緒，抬頭直視著陸崢：“大人，您不會是那種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吧？”

這句話像一記重錘，讓陸崢一時語塞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韁繩，沉默良久才道：“不，我不是。”

蘇妙彩在心里暗笑，這位大人倒是要面子。

“上來吧。”陸崢向她伸出手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。

蘇妙彩握住他的手，借力翻身上馬。她能感覺到陸崢的手掌溫暖而粗糙，想必經常握劍練武。坐在馬背上，她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快學會騎馬，免得總是麻煩別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