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當他獨自沉思之際，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"阿臨，怎么一個人在這兒？"
是太子妃來了。她一身暗紫色錦衣，頭上戴著點綴著玉珠的流蘇步搖，端莊優雅。
梁王世子強打起精神，轉身恭敬行禮："見過伯母。"
太子妃仔細打量著他蒼白的臉色，眉頭微皺："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？方才我遠遠看著，似乎..."
"沒有。"梁王世子打斷她的話，勉強扯出一抹笑意，"只是里面太吵，想出來透透氣。"
太子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，沒有繼續追問："那就隨我進去吧。天涼了，別著涼。"
堂內眾人見太子妃到來，紛紛起身行禮。鶯鶯燕燕的聲音此起彼伏："給太子妃請安。"
太子妃滿面笑容地讓大家免禮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司峻時微微一愣。這個年輕人她似乎從未見過。
司峻從容地報上家門，言辭得體，舉止大方，倒是讓太子妃眼前一亮。
"既然來了，那就留下用午膳吧。"太子妃笑著說，"難得郡主過壽，熱鬧些也好。"
蕭清柔垂眸不語，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。她能感受到梁王世子投來的幽怨目光，以及皇長孫若有若無的關注。這一切都讓她心煩意亂。
重生一世，她本想遠離是非，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生。可命運似乎總愛和她開玩笑，明明想躲開的人和事，卻反而越陷越深。
"蕭二小姐。"太子妃忽然開口，聲音里帶著一絲試探，"今日怎么這般沉默？可是對本宮有什么不滿？"
原本輕松的氛圍頓時凝滯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蕭清柔，有好奇，有幸災樂禍，也有擔憂。
蕭清柔緩緩抬起頭，對上太子妃略帶審視的目光。她唇角微勾，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："臣女不敢。只是昨夜讀書太晚，今日有些困倦。"
太子妃點點頭，似笑非笑："是嗎？本宮倒覺得，二小姐是心事重重啊。"
"確實有些心事。"蕭清柔坦然承認，"不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不值得太子妃費心。"
"哦？"太子妃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梁王世子，又看向皇長孫，"本宮倒是很感興趣，不知二小姐可愿說與本宮聽聽？"
堂內氣氛越發凝重。司峻握緊了拳頭，恨不得替蕭清柔解圍，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衡陽郡主看不下去了，連忙上前："伯母，壽宴的菜品已經準備好了，不如我們先用膳？"
"好，好。"太子妃收回目光，笑容可掬，"今日是郡主的好日子，確實不該說這些掃興的話。來人，上菜吧。"
眾人暗暗松了口氣，紛紛入座。
蕭清柔低頭整理著衣袖，心中五味雜陳。她知道，這個風波恐怕不會這么容易就過去。重活一世，有些事情，終究還是要面對的。
皇長孫適時開口："母妃，今日是衡陽的生辰，您給她準備了什么賀禮？"
衡陽郡主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接過話頭："是啊，母妃可是給我準備了什么好東西？"她故作輕松的語氣緩解了室內的緊張氛圍。
太子妃笑著答道："上月得了東海玉珠，做首飾或是護膚都是極好的。"
"多謝母妃。"衡陽郡主歡喜地行禮，巧妙地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。
很快，前院傳來一陣腳步聲。錢側妃、歐側子相繼到來，益陽郡主和丹陽郡主也姍姍來遲。她們的到來讓桂香院更顯熱鬧，卻也讓空氣中彌漫著更多看不見的較量。
當太子邁著從容的步伐進入桂香院時，在座的少女們眼中都閃過異樣的光彩。特別是宇涵和林湘雪，她們的眼睛幾乎不能從太子身上移開。
蕭清柔冷眼旁觀著這一切。她太清楚不過，這位表面儒雅的太子，后來是如何死在侍妾床上的。那些荒唐的煉丹術，那些不堪的秘聞，都在太子死后被人添油加醋地傳遍云都。每一個細節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"這位就是宇閣老的嫡長孫女吧？"太子含笑問道，目光落在宇涵身上。
宇涵紅著臉答道："是，家父在府中居長，民女在姐妹中年紀稍長些。"她說話時聲音輕柔，舉手投足間帶著大家閨秀的矜持。
金秋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宴會廳，勾勒出一片片斑駁的光影。廳內檀香裊裊，珠簾輕搖，數十位閨秀端坐如蓮，連呼吸都顯得格外小心。
蕭清柔垂眸望著茶盞中漂浮的茶葉，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。太子今日親臨選媳，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。她能感受到皇長孫時不時投來的目光，那道視線灼熱得讓她難以忽視。
太子點頭，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在座的閨秀們，"林小姐，你父親在朝為官，想必從小就耳濡目染不少學問吧？"
林湘雪抬起頭，眼波流轉間盡顯溫婉："回殿下，確實讀過些書，不過學問淺薄，不足掛齒。"
"林小姐太謙虛了。"太子妃笑著插話，"她可是云都有名的才女，詩詞歌賦樣樣精通。"
蕭清柔看著這一幕，指尖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。茶盞中的水面泛起細微的漣漪，就像她此刻波瀾起伏的心緒。嫁入皇家？那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囚籠罷了。
"聽說蕭二小姐也來了？"太子突然開口。
這一問讓太子妃的笑容微微一滯："是的，蕭二小姐...性情有些特別。"話音未落，皇長孫已經沉聲打斷："母妃，蕭二小姐出身將門，教養極好。"
席間一陣微妙的寂靜。蕭清柔暗自嘆息，這位皇長孫殿下當眾維護她，豈不是更坐實了他的心意？
"蕭二小姐請起身讓孤看看。"
無可推辭，蕭清柔緩緩起身。秋日的陽光正好灑在她身上，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。她知道自己生得不差，但此刻只想做個平平無奇的小姐。
太子目光微動："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。聽說你擅長騎射？"
"回殿下，確實略懂一二。"蕭清柔語氣平淡。
"將門之女，有這樣的興趣很正常。"太子意味深長地說道，"你父親是為國捐軀的英雄，定北侯府一門忠烈。"
提及亡父，蕭清柔眼底閃過一絲黯然。記憶中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模糊，只剩下母親在夜深人靜時的啜泣聲。她低聲道："父親離世時我年幼，對他的印象已經模糊。但我知道，他為國盡忠，死得其所。"
一旁的梁王世子面色陰沉，指節泛白地握緊了茶盞。他原本以為自己才是最有希望的人選，沒想到局勢突然發生這樣的轉變。
司峻更是坐立不安，目光在太子和蕭清柔之間來回逡巡。
"蕭二小姐，孤聽說你平日喜歡讀兵法？"太子又問。
蕭清柔微微頷首："是，閑來無事會翻翻《孫子兵法》，也曾讀過一些父親留下的戰策。"
"難得。"太子贊許地點頭，"女子能明白韜略之道，實屬不易。"
太子妃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。她本想給兒子選個溫婉賢淑的兒媳，怎么太子竟對這個性子倔強的丫頭另眼相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