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臨沉默不語,眼中的痛苦卻更深了幾分。
"她自小就這脾氣,你多擔(dān)待些。"太夫人揮退下人,低聲道,"你母妃已經(jīng)和我提過你們的親事。你們青梅竹馬,再適合不過。"
"外祖母,我..."楚臨欲言又止。那些傷人的話語仍在耳邊回響,可他不愿相信那就是蕭清柔的真心。
"你若是不愿意這門親事..."
"我愿意!"楚臨幾乎是脫口而出,隨即又壓低了聲音,"我從小就知道,我要娶的人只能是柔表妹。"
太夫人滿意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:"柔姐兒這孩子啊,看著倔強(qiáng),其實(shí)心很軟。你對她好,她必然也會對你好。"
楚臨低下頭,攥緊了衣袖。他何嘗不是一直對她好?可為何她會突然變得如此陌生?
"外祖母,"他猶豫了一下,"您覺得...柔表妹是真的不愿意這門親事嗎?"
太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,仔細(xì)打量著外孫的神色:"你們從小一起長大,她對你的心意,你難道還不清楚嗎?"
是啊,他們從小一起長大,她的一顰一笑他都了如指掌。可現(xiàn)在的她,卻像是變了一個(gè)人。
"我去看看柔表妹。"楚臨站起身,"總要問個(gè)清楚。"
"且慢。"太夫人叫住他,"柔姐兒性子倔,你若是現(xiàn)在去找她,只怕會適得其反。不如先讓她靜一靜。"
楚臨站在原地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刺繡。他知道外祖母說的對,可心里那股急切的情緒卻怎么都壓不下去。
"聽外祖母的。"他最終還是坐了回去,"我等她冷靜下來。"
太夫人看著外孫郁郁寡歡的樣子,嘆了口氣:"你們年輕人的事情,自己去解決。但要記住,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,做事要三思。"
楚臨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卻想起蕭清柔方才說的那些話。那些話像是利刃,一下下剜著他的心。
窗外的梨花依舊在飄落,春日的陽光依舊明媚。可對楚臨來說,這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美好。沒有她的笑顏,這世間的一切都黯然失色。
春日的日頭說變就變,本來晴朗的天空竟然下起了雨,梁王世子呆坐在廂房里,神思恍惚。聽著雨聲淅瀝,檐角風(fēng)鈴輕響,潮濕的空氣里飄著一絲涼意。
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案,眼神飄忽不定。窗外的雨勢漸大,水滴打在竹葉上發(fā)出沙沙聲響,仿佛在訴說著什么。
忽然,他猛地站起身,一個(gè)念頭劃過腦海。手中的茶盞震了震,溫?zé)岬牟杷疄R在案幾上,洇濕了一角。
"不對,這不像她..."他低聲喃喃。
蕭清柔從不是個(gè)無理取鬧的人。她驕傲,卻極有分寸;倔強(qiáng),但對親近之人溫柔體貼。今日她突然變得如此決絕,定有緣由。
思緒翻涌間,陸青嵐那張楚楚可憐的面容浮現(xiàn)在眼前。他的呼吸一滯,腦中閃回今日涼亭內(nèi)的場景。
"該死!"梁王世子一掌拍在桌案上,茶盞應(yīng)聲倒地。
碎片四濺的聲響驚醒了他。蕭清柔聽力極好,那時(shí)定是聽到了什么。以她的性子,絕不會盤根究底,只會選擇干脆利落地?cái)財(cái)嚓P(guān)系。
他站在窗前,看著院中被雨水打濕的梅花,心中涌起一陣苦澀。連吃醋都這般與眾不同,這樣的她,真讓人又愛又怕。
雨勢漸小,他理了理衣袍,快步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。
"外祖母。"他站在廊下,輕輕拭去發(fā)梢的雨珠,"我明白了。"
太夫人正在繡花,聞言抬起頭,目光慈祥:"可是想通了柔姐兒為何不理你了?"
"我知道了外祖母。"他鄭重其事地說,"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待她。"
太夫人放下繡繃,示意他坐下。屋內(nèi)爐火正旺,驅(qū)散了幾分寒意。她看著外孫俊朗的面容,欣慰道:"外祖母信你。"
身后的丫鬟奉上熱茶,茶香在室內(nèi)氤氳。太夫人輕抿一口,忽道:"前些日子,太子妃設(shè)了賞花宴,邀請各家閨秀。柔姐兒也收到了帖子。"
梁王世子端著茶盞的手一頓,眉頭緊皺:"賞花宴是為皇長孫挑選未來太子妃,柔表妹若去..."
"我也擔(dān)心。"太夫人嘆氣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,"可她說,以她的性子,太子妃必定看不上。"
梁王世子聽罷,眉頭舒展:"柔表妹說得對。"他暗自松了口氣。太子妃這等尊貴身份,最喜歡溫婉柔順的媳婦。蕭清柔雖出身名門,但性子剛強(qiáng),入不了太子妃的眼。
雨已停了,院中梅香更濃。沉默片刻,他斟酌著開口:"今日去二舅母那里,遇到了陸青嵐..."
太夫人的臉色驟然一變,擱下茶盞:"那丫頭,看著柔弱,實(shí)則心機(jī)深沉。這兩個(gè)月把二房鬧得雞犬不寧,害得柔姐兒和言哥兒都和陸氏生了嫌隙。"
"究竟怎么回事?"梁王世子大驚。
屋外傳來幾聲鳥鳴,太夫人望向窗外,神色復(fù)雜:"你是自家人,說與你聽也無妨。"
原來陸青嵐來府上后,沒少在陸夫人面前挑撥是非。說蕭清柔目中無人,說蕭慕言不懂尊卑。陸夫人不明就里,竟偏幫外人,對親生兒女多有苛責(zé)。
"這般糊涂的娘親!"梁王世子握緊了拳頭,"難怪柔表妹如此生氣。"
"不止如此。"太夫人冷笑,"那丫頭還故意在下人面前裝可憐,說柔姐兒欺負(fù)她。若不是我及時(shí)發(fā)現(xiàn),只怕柔姐兒的名聲都要?dú)г谒掷铩?quot;
她頓了頓,繼續(xù)道:"我已奪了陸氏的管家權(quán)。若她還不知悔改,這輩子就在承恩堂里老實(shí)待著吧。"
梁王世子攥緊了茶盞,內(nèi)心懊悔不已。早知如此,就不該理會陸青嵐。難怪柔表妹今日如此生氣,原來背后還有這許多事。
"對了。"太夫人忽道,銳利的目光掃過他的面容,"你怎會提起陸青嵐?莫非她去找你了?"
梁王世子一怔,啞口無言。窗外的梅枝輕輕搖晃,投下斑駁的影子。他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什么都瞞不過外祖母的眼睛。
太夫人的目光在梁王世子臉上停留片刻,那雙飽經(jīng)滄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。窗外的晚風(fēng)輕輕拂過,帶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桂花香。
"這個(gè)陸青嵐,果真是個(gè)不知天高地厚的。"她端起茶盞,輕輕吹散浮動的茶葉,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屑。
梁王世子坐立不安,指節(jié)不自覺地扣著椅子扶手。他的耳朵微微泛紅,喉結(jié)輕輕滾動:"外祖母為何這樣說?"
"你向來寡言,今日卻主動提起她。"太夫人放下茶盞,意味深長地看著外孫,"這還不夠明顯嗎?"
屋內(nèi)的氛圍陡然凝滯。梁王世子垂下眼簾,竹林中的那一幕不斷在腦海中閃現(xiàn)。若是傳出去,不但會毀了陸青嵐的名聲,連他也難以自處。想到蕭清柔方才說的那番絕情話,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般悶痛。
"只是與我說過幾句話罷了。"他低聲解釋,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苦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