壽安堂近在眼前，丫鬟們早已候在門口。看到兩人過來，紛紛屈膝行禮："四少爺，陸小姐。"

蕭慕言微微頷首，邁步進了堂內。陸青嵐連忙跟上，生怕被甩得更遠。堂內光線幽暗，太夫人正倚在羅漢榻上，蕭清柔坐在一旁陪著說話。

聽聞腳步聲，蕭清柔下意識抬眸，目光在蕭慕言身上停留了片刻，隨即又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簾。

"祖母。"蕭慕言恭敬行禮。

"太夫人安。"陸青嵐也連忙屈膝。

太夫人端著茶盞，目光在兩人身上慢慢掃過："起來吧。陸氏怎么沒來？"

"母親身子不適。"蕭慕言語氣平淡。

太夫人輕哼一聲，眸中閃過一絲不悅："既是身子不適，那就好生歇著。嵐兒，這幾日你也不必來請安了，在你姑姑房里好生照看著。"

"是。"陸青嵐低著頭應聲，眼眶又紅了。她知道，太夫人這是在給她下馬威。自打她姑姑病倒，這樣的冷眼和刁難便多了起來。

蕭清柔看著這一幕，唇角微微上揚。她最愛看陸青嵐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。從小到大，這個表妹仗著姑姑寵愛，沒少在她面前耀武揚威。如今也該她嘗嘗被人冷落的滋味了。

"姐姐。"蕭慕言忽然走到蕭清柔身邊，壓低聲音道，"等我午后散學，去暖梅院找你。"

蕭清柔先是一愣，隨即展顏一笑："好啊。"

這一笑恰似春日的暖陽，讓蕭慕言眼前一亮。這才是他記憶中的姐姐，而不是昨日在承恩堂中，那個和母親爭得面紅耳赤的模樣。

"清柔。"太夫人放下茶盞，"你方才說起宇家的牡丹，倒是讓我想起來了。聽說梁王世子昨日也去賞花了？"

蕭清柔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幾分："是。"

"你們可是......"

"祖母。"蕭清柔打斷道，"我如今已經十三歲了，和世子哥哥不便過分親近。免得惹人閑話。"

太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："你倒是懂事了。"

陸青嵐站在一旁，忍不住偷瞄蕭清柔。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表妹這般溫柔的一面，平日里對她，可都是冷言冷語。想起昨日在承恩堂，蕭清柔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，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。

堂內沉默了片刻，太夫人忽然道："行了，都下去吧。慕言要去上學，清柔也該去找先生了。"

蕭慕言躬身告退，臨走前又看了蕭清柔一眼。那眼神里帶著幾分擔憂，似乎在為姐姐昨日的失態而憂心。

陸青嵐猶豫了一下，想要跟上去，卻被太夫人叫住："嵐兒，你且留下。我有話問你。"

陸青嵐心頭一顫，不敢抬頭。她知道，這是躲不過去了。

等人都散去，壽安堂內一片寂靜。檀香在銅爐中緩緩燃燒，青煙裊裊上升。太夫人的聲音幽幽響起："昨日承恩堂的事，我都聽說了。"

"我、我不是故意的......"陸青嵐聲音發抖。

"不是故意的？"太夫人冷笑，"那你倒是說說，你是怎么'不小心'惹得清柔生氣的？"

陸青嵐咬著唇不語。昨日的事，她確實理虧。可她也是一時氣不過，才會說出那些話。誰讓蕭清柔總是那樣咄咄逼人，處處針對她？

"好生記著你的身份。"太夫人語氣漸冷，"若不是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，你以為你能在蕭家待到現在？"

淚水終于奪眶而出，陸青嵐站在那里，任由淚水滑落。從小到大，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？可如今，連最疼她的姑姑都對她失望了。

太夫人卻仿佛沒看見她的眼淚："去吧，好好伺候你姑姑。別整日惹是生非。"

陸青嵐跌跌撞撞地退出壽安堂，淚眼朦朧中，她看見院子里蕭清柔正踩著輕快的步子往前走。那道背影，是那樣的自信張揚，仿佛天生就該站在陽光下。

而她，卻只能躲在陰影里，忍受著所有人的白眼和輕蔑。

春風掠過庭院，卷起幾片殘落的梅花。陸青嵐抬手擦去淚水，慢慢朝承恩堂走去。她知道，姑姑還在等著她。

不管別人如何看她，至少在姑姑心里，她還是那個備受寵愛的外甥女。這樣的想法給了她一些安慰，可心底那份苦澀卻怎么也化不開。

陸青嵐整個上午都坐立不安，如坐針氈。

她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偷瞄向蕭清柔的方向，卻又像被燙到般迅速收回。昨夜那雙冰冷的眼眸仿佛還在注視著她，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。手中的繡繃晃了晃，針腳歪歪扭扭地落在綢緞上，像極了她此刻慌亂的心緒。

"針腳要細密均勻，不可心浮氣躁。"教習嬤嬤溫和的嗓音在課堂上響起。

陸青嵐慌忙低頭，試圖專注于手中的活計。可那根金線在她顫抖的指尖間不停打結，怎么也理不順。汗水悄悄浸濕了額角，她偷偷用袖子擦了擦。

"二姐，"蕭清琪湊到蕭清柔耳邊，壓低聲音道，"你看陸表姐今天怪怪的，一會兒看你，一會兒又低頭。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。"

蕭清柔手中的針線未停，動作依舊優雅從容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，為她添了幾分溫婉。她的睫毛輕輕顫動，聲音淡淡的："她愛看就看吧。"

"可是..."蕭清琪還想說什么。

"小琪，"蕭清華輕輕拉了拉妹妹的衣袖，柔聲打斷道，"聽說二嬸這兩日身子不適，今日散學后，我們去看看可好？"

蕭清柔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，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，"不必了。阿言今日要來找我。"

話音剛落，教習嬤嬤便宣布下課。蕭清柔收拾好繡具，徑直返回暖梅院。她吩咐玉珠多準備幾道蕭慕言愛吃的菜，自己則坐在梳妝臺前，靜靜地凝視銅鏡中的倒影。

銅鏡中的少女容貌秀美，眉目如畫。可那雙眼睛深處，卻藏著常人難以察覺的疲憊與冷意。她伸手輕輕撫過銅鏡，仿佛要抹去什么痕跡。

"小姐，"玉珠輕聲稟報，"少爺來了。"

"姐姐！"蕭慕言快步走入內室，少年清俊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焦急。

蕭清柔溫柔地看著這個從小疼愛的弟弟，輕聲道："先用膳吧。"

飯菜很快被端上桌，一應都是蕭慕言平日愛吃的。可這一頓飯，兄妹二人都食不知味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沉重感。

用完膳，蕭清柔領著蕭慕言進了內室。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"有什么話，現在說吧。"蕭清柔坐在軟榻上，目光平靜地看著站在那里的弟弟。

蕭慕言握緊了拳頭，指節泛白："姐姐，你最近為何總是躲著我？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？"

少年的聲音里帶著委屈，像極了小時候犯了錯求原諒的模樣。蕭清柔心中某處微微軟化，卻又迅速恢復平靜。

"昨夜的事，我都知道了。"蕭慕言咬著牙說，"母親怎能因為陸青嵐責怪你？她憑什么這樣對你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