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媽媽嘆了口氣，蹲下身替她捏著肩膀："小姐，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。老奴跟了你這么多年，最清楚不過了。"

"是啊，我控制不了。"陸氏望著窗外的天空，眼中浮現出往事的陰影，"每次看到清柔，我就忍不住想起蕭瑾。那雙眼睛，那個神態，都和他一模一樣。"

她的手指緊緊攥著帕子，指節發白："如果不是他......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娶我，我和五哥也不會......"話未說完，眼淚已經無聲地滑落。

王媽媽連忙掏出手帕："小姐，事情都過去那么多年了。何必還要..."

"過去？"陸氏冷笑一聲，"我每天都活在煎熬中，這怎么可能過去？那些往事就像刻在骨頭里的傷疤，永遠都抹不掉。"

"至少現在五爺和青嵐小姐都在京城了。"王媽媽輕聲勸慰，"這不是好事嗎？"

提到陸謙，陸氏的眼神才稍稍柔和："你去看看五哥吧，帶些山楂糕過去。他最愛吃那個。"她頓了頓，"別說是我讓你去的。"

次日清晨，蕭清柔站在窗前，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臉上。窗外銀杏葉片翩翩墜落，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，為這個清晨增添了幾分蕭瑟之意。

"這天氣越來越冷了。"她輕聲呢喃，指尖輕輕拂過窗框上的一層薄霜。

瑤璟正在為她整理衣裙，聽聞此言，連忙道："小姐若是覺得冷，奴婢這就去取件斗篷來。"

"不必了。"蕭清柔擺擺手，眸光輕轉，目光在琳球身上停留片刻。那雙眼睛微微瞇起，仿佛在傳遞某種無聲的訊息。

瑤璟立即會意，轉身對其他丫鬟使了個眼色："你們跟我來，去把新送來的那批冬衣整理一下。"

待眾人退去，屋內只剩下靈巧。她是蕭清柔最信任的丫鬟之一，與瑤璟一內一外，一個負責打理日常瑣事，一個專司打探消息，守護安危。

"說吧。"蕭清柔在梳妝臺前坐下，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檀木桌面。

靈巧四下張望，確認無人后，這才上前兩步。她的聲音壓得極低："翠微剛送來消息，王媽媽今早去了沈五舅爺的院子，還帶了特制的山楂糕。看起來像是尋常探望，但后來王媽媽回來，和夫人密談了足足兩個時辰。"

"就這些？"蕭清柔輕聲問道，眼睛卻望向銅鏡，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妝容。

"可惜翠微只在外頭守著，密談的內容一個字都沒聽到。"靈巧面露懊惱，"那王媽媽八成是帶著話去的。"

蕭清柔嘴角微揚："陸氏向來謹慎，這很正常。"她看向靈巧的倒影，"繼續盯著就是，不必著急。"

"是。"靈巧應下，卻欲言又止。

蕭清柔從鏡中捕捉到她的表情："有話就說。"

"小姐，"靈巧猶豫再三，還是開口道，"這些日子您和夫人、表小姐走得近了，奴婢總覺得......"她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
"覺得我太過親近她們？"蕭清柔轉過身，直視靈巧的眼睛，"還是覺得我會被她們蒙蔽？"

靈巧慌忙擺手："奴婢不敢。只是擔心小姐......"

"我心里有數。"蕭清柔打斷她的話，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，"你只管按我說的做就是。"

話音未落，外頭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隨即是瑤璟的聲音："小姐，三老爺身邊的錢峰來了。"

蕭清柔眼前一亮："讓他在外間等著。"

錢峰生得高大魁梧，黝黑的面龐上總掛著憨厚笑容。可府里人都知道，這個蕭潮身邊的心腹，比表面看起來精明能干得多。

"二小姐。"錢峰躬身行禮，臉上的笑容不減，"三老爺命我把人帶來了。"

他側身讓出位置，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年走了進來，恭恭敬敬地跪地叩首："奴才秦楓，見過二小姐。"

蕭清柔死死盯著眼前的少年，心跳陡然加快。那張年輕的面孔勾起了她太多回憶，前世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。

彼時的秦楓，已是個沉默寡言的青年。在她最危難的時候，是他帶著親兵護送她和兒子逃離京城。為了掩護她們，他毅然引開追兵，最后死無全尸。

每當她回頭望去，總能看到秦楓默默守護的身影。那時的她，能從這道身影中獲得莫大的安全感。直到他為她而死。

而如今的秦楓，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。眉宇間少了幾分滄桑，多了幾分銳氣。那雙清澈的眼睛里，還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的痕跡。

錢峰見蕭清柔遲遲不語，輕咳一聲："二小姐若有差遣，盡管吩咐秦楓。若他做得不妥，隨時告知奴才，奴才自會向三老爺稟報。"

蕭清柔回過神來，唇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這個錢峰，分明是在提醒她，秦楓還是三叔的人。不過，既然她開口要了秦楓，就不會再讓他回去。

"有勞錢峰了，替我謝謝三叔。"蕭清柔溫和一笑，"靈巧，送送錢峰。"

靈巧生得嬌小玲珓，一雙杏眸明亮靈動，眉眼間自帶幾分俏皮嫵媚。站在庭院中，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她身上，更添了幾分靈秀之氣。

"錢大哥，你這段時日都去哪里了？整整半月都不見人影。"靈巧嘟著小嘴，語氣里帶著幾分埋怨。

錢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龐，不由得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。隨即又恢復了平素的穩重，輕聲道："這些日子在練功房閉關修煉，怠慢了。"

"又是修煉！"靈巧皺了皺鼻子，"你整日就知道練功，也不知道來看看我。"

錢峰聞言，耳根微微泛紅，但很快就恢復如常："多謝靈巧妹妹掛念。"

院子里的海棠開得正好，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，為這一方天地平添了幾分詩意。兩人相對而立，都不由得想起了兒時的點點滴滴。

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。六歲的錢峰，因父親戰死邊關，母親郁郁而終，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。是靈巧的父親蕭楓，在向主子請示后將他接到家中撫養。

記憶中的靈巧才兩歲，整日搖搖晃晃地跟在他身后，奶聲奶氣地喊著"錢大哥"。每每想起，錢峰心中都會涌起一股暖意。那時的他，雖然失去了親人，卻因為有了這個可愛的小跟屁蟲，生活重新有了色彩。

隨著年歲漸長，兩人的關系雖然依舊親密，但錢峰越發注意分寸。他深知自己的身份，不過是蕭家的一個家將，與靈巧雖有兄妹之實，卻終究是主仆有別。

"錢大哥，我送你一程可好？"靈巧眨了眨明亮的眼睛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。

錢峰搖頭："不必了，我自己認得路。"

"你這人，怎么這般不解風情？"靈巧眉眼一轉，"好不容易遇見，多說會兒話又何妨？"

"你還是快些回去吧，別讓二小姐等急了。"錢峰正色道。

"二小姐才不會怪我呢！"靈巧撇了撇嘴，"她最是善解人意，從不會為難下人。"

錢峰神色越發嚴肅："主子寬厚是我們的福分，但做下人的更要懂規矩。"

"知道啦知道啦！"靈巧做了個鬼臉，"你比我爹還啰嗦。這樣吧，我先回去了，你記得有空來找我。"

看著靈巧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，錢峰站在原地怔怔出神。春日的微風拂過他的面龐，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