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走,我還沒吃夠。”錢玉蘭頭也不回,聲音陰森得可怕。
我揉了揉發癢的眼睛,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模糊起來。再定睛一看,錢玉蘭的樣子竟然變成了那個陰笑的老太太模樣,尖嘴猴腮,眼神陰毒。
就在這時,一道白影從門外竄入,直接鉆進了姥姥體內。姥姥身體猛地一震,整個人輕盈地躍上水缸邊緣。
“區區小小孤魂,也敢在白眉仙人面前放肆!”姥姥的聲音變得威嚴而高亢。
我屏住呼吸,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。姥姥手持桃枝,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一股莫名的力量。那附身在錢玉蘭身上的老太太魂魄被打得哀嚎不已,最后不得不在白眉仙人的威壓下答應離開。
“還我的錢!那是我的上路錢!”老太太的魂魄在消散前還不忘記沖我喊道。
我看著姥姥和白眉仙人各自離去的身影,內心久久不能平靜。
錢玉蘭趴在洗臉盆前嘔吐不止,那股酸臭味讓我忍不住皺起眉頭。她的臉色慘白,額頭上冒著冷汗,整個人看起來虛弱不堪。我注意到她的手在不停地顫抖,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院子里的老槐樹投下斑駁的影子,樹葉沙沙作響,仿佛在訴說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。我下意識地往姥姥身邊靠了靠,想說點什么。
“姥......”我剛想和姥姥分享見聞,卻被她冷冽的眼神嚇得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。她的目光里帶著警告,讓我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。
“周大勇!”姥姥提高嗓門喊道,聲音在院子里回蕩。
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,發出刺耳的聲響。周大勇探出頭來,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笑意:“焦大姨,送...”話還沒說完,他就被空氣中的味道嗆得捂住了鼻子,“我媽走了嗎?”
他的眼神閃爍,不安地在院子里掃視,仿佛害怕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。
“走了。”姥姥語氣平淡地應了一聲,指著還在嘔吐的錢玉蘭說,“你媽給她下的東西她受不了,得全吐出來。馬上就要睡得像只死豬,讓她在家歇幾天就行了。”
周大勇看都沒看錢玉蘭一眼,只是不停地搓著手,關切地問:“焦大姨,我媽還有啥交代?”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,像是在極力掩飾內心的恐懼。
“該干的活兒我來就完事。”姥姥說著,跟著周大勇進了里屋。屋里光線昏暗,空氣中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。
我偷偷跟在后面,看見周羽呆呆地坐在炕上。他雙眼無神,嘴角流著口水,活像個傻子。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,頭發也亂糟糟的,完全不像平時那個愛干凈的周羽。
“時兒,叫他名字,使勁叫!”姥姥轉頭對我說,語氣不容置疑。
我被她嚴厲的表情嚇了一跳,趕緊照做:“周羽!周羽!周羽!”聲音在狹小的屋子里回蕩。
周羽的眼珠動了動,但依舊保持著那副癡傻的樣子。姥姥皺著眉,用指甲掐了掐他的眉心。見他皺眉,才稍微松了口氣:“小事。”
她轉頭對我說:“坐他面前,繼續叫,喊到他點頭為止。”
我乖乖爬上炕,盤腿坐在周羽對面。炕席還帶著余溫,散發著淡淡的草香。我深吸一口氣,開始連珠炮似的喊:“周羽周羽周羽...”
“一聲一聲地叫!這不是念經!聲音要大!”姥姥突然厲聲呵斥。
我被嚇得一哆嗦,眼眶瞬間就紅了,但還是強忍著委屈,按照姥姥的要求大聲喊:“周羽!”
“周羽!!”
“周!羽!!!”
屋里回蕩著我的呼喊聲,每一聲都像是要把他的魂魄喚回來。終于,周羽眨了眨眼,發出一聲微弱的:“嗯?”
我看到他有反應,頓時來了精神,趕緊在他面前揮手:“周羽!周羽!周羽!”
“焦桉時?”他終于認出了我,聲音虛弱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我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:“對啊,你被你奶奶嚇到了!”
姥姥一把將我拉下炕,轉而問周羽:“小羽子,認識我嗎?”她的聲音難得地溫和了幾分。
“焦奶奶...”周羽微微點頭,眼神逐漸恢復了一些清明。
姥姥這才轉向周大勇,開始交代注意事項:“沒大事了,晚上再喊喊他。要是覺得不管用,就拿個銅鑼,從秋山雜貨鋪一路敲回來,一邊敲一邊叫他名字。再給他弄個紅布包,裝點大米和鹽讓他隨身帶著。”
我趁機湊近周羽,想告訴他我看見的事,卻被姥姥一聲厲喝打斷:“時兒!多嘴!”
周羽迷迷糊糊地看著我:“焦桉時,咱倆咋會在一個屋里?”他的聲音還帶著幾分茫然。
“我來幫你啊,我剛才一個勁兒喊你,不然你就傻掉了!”我得意地說。
“我好像,真能瞧見我奶奶,”周羽低聲說,眼神中帶著恐懼,“她說她餓...”
“對啊,她剛才還...”
“小羽子,你好好休息!”姥姥及時打斷我的話,拉著我就往外走。她的力道很大,我差點被拽得踉蹌。
周大勇跟在后面,壓低聲音問:“焦大姨,孫半仙說是因為紙錢不夠,說是被時兒...”
“誰說的?”姥姥聲音一沉,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意,“紙錢我親自稱完讓人燒的,誰知道有沒有被風吹走?我帶時兒來就是給你兒子叫魂,他倆是一起看見你媽的,就是我家孩子膽子大沒事,所以來幫你兒子...”
我正聽得入神,忽然感覺衣角被人拉了一下。回頭一看,是周羽。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,但眼神已經清明了許多。他飛快地把一個鐵盒塞進我手里,然后轉身就跑。
盯著手中鐵盒發愣,歪著頭念上面的字:“大...女...糖...姥,他給我糖!”
周大勇笑著解釋:“是太妃糖,他是謝謝你幫他。”
“啊?這不是大姑娘嗎?”我困惑地撓了撓頭。
姥姥拉著我往家走,一路上不停地念叨:“人家娃兒四歲就能背詩,你八歲還認不了幾個字,早說你太姥教你的字都是瞎寫!”
夕陽的余暉灑在小路上,拉長了我們的影子。風吹過槐樹,發出沙沙的響聲。我緊緊攥著手里的鐵盒,感受著里面糖果碰撞的聲音。
剛進院子,太姥就像一陣風似的沖出來,把我緊緊抱在懷里,上上下下地檢查:“還好還好,完完整整的,完完整整的...”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后怕。
“時兒,你就站在這想清楚金鐲在哪,想不明白就別進門!”姥姥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