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廚房,揭開鍋蓋,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。他小心翼翼地將窩窩頭裝進竹籃,又把野豬肉燉白菜盛進泥陶盆,都搬到院子里石榴樹下的圓石桌上。
夜色已深,幾顆星星在天邊若隱若現。他獨自坐在石凳上,看著滿桌飯菜,心里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大嫂的性子一向強勢,當初就因為這個,他才拒絕了大哥的邀請。雖說獨自守著這片山林有些清冷,但至少自在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“誰啊?”他抬頭望向院門。
“青山叔,是我,小李。”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。
他起身去開門,門外站著的是生產隊長家的小兒子王小康,手里還提著個油紙包。
“青山叔,我娘讓我給您送點鹵肉來。說您總是自己一個人,怪可憐的。”王小康憨厚地笑著。
孫青山愣了一下,接過油紙包,感受著其中的溫度,心里涌起一股暖意。
“進來一起吃點?”他側身讓出位置。
“不了不了,我娘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。”王小康連連擺手,“青山叔,您好好吃啊!”
看著王小康離去的背影,孫青山搖了搖頭,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。他回到石桌旁,打開油紙包,熟悉的鹵肉香氣和野豬肉的香味交織在一起。
夜色漸深,山村寂靜。遠處傳來幾聲犬吠,偶爾有夜風拂過樹梢,帶來細碎的響動。孫青山慢慢地吃著這頓晚飯,時不時抬頭望向遠方的山巒,陷入沉思。
飯后,他收拾好碗筷,又去查看了一遍院子里的柴火。明天還得上山,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,平淡而踏實。
初春的山林間,寒氣未散。
孫青山踏著落葉步入雜木林時,鼻翼微動,捕捉到了一絲血腥氣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,混雜著野獸特有的腥膻。他瞇起眼睛,仔細觀察地面上的痕跡——深深的爪印、折斷的灌木,還有零星的血跡,都在訴說著不久前這里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搏斗。
“果然是熊羆的氣味。”他輕聲自語,目光在周圍的樹木間游走。這畜生正是他一直在追尋的目標。
遠處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聲,孫青山循聲望去,只見三條黑狗正配合著雷霆將一頭體型碩大的熊羆圍在中間。另有一只獵犬倒在不遠處,前腿血肉模糊,顯然是在之前的戰斗中受了重傷。
孫青山快步靠近戰圈,同時熟練地打開了七七式自動步槍上的刺刀。晨光下,寒光閃爍的刀刃泛著森冷的寒意。
隨著距離的拉近,他看清了熊羆的狀況。那頭畜生的左前肢已經血肉模糊,明顯是槍傷造成的。傷口處的皮毛浸染著暗紅的血跡,幾乎喪失了攻擊能力。在這種情況下,貿然開槍反而可能傷到圍捕的獵犬。
寒風掠過樹梢,帶來一陣簌簌作響。孫青山握緊了手中的步槍,他很清楚,即便是受傷的熊羆也絕不能掉以輕心。這種野獸在重傷之后反而更加危險,就像困獸之斗一般,會爆發出超乎尋常的兇性。
“吼!”熊羆察覺到人類的接近,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。它搖晃著龐大的身軀轉向孫青山,完好的右前肢高高揚起,朝著他當頭拍下。
孫青山早有準備,身形一矮,如同鬼魅般從熊羆的攻擊范圍內滑出。趁著熊羆攻擊落空的瞬間,他迅速繞到了野獸的左側。刺刀精準地扎入熊羆后心要害,在血肉中狠狠攪動一圈后快速抽出。
鮮血噴涌而出,熊羆吃痛,發出一聲凄厲的怒吼。它強忍劇痛轉身撲擊,卻再次撲了個空。孫青山的身手遠超它的想象,輕巧地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撲。
就在此時,一直在一旁尋找機會的雷霆猛地竄出,準確地咬住了熊羆的后襠。劇痛讓熊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,聲波在山谷間來回蕩漾。
傷痛和失血讓這頭龐然大物終于支撐不住,重重地跌坐在地。孫青山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,手中的刺刀如閃電般直取熊羆心臟。
一擊斃命!
熊羆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漸漸失去神采,龐大的身軀緩緩倒下,揚起一片塵土。
站在不遠處山崗上目睹這一切的歐德勝不禁倒吸一口涼氣。這小子果然名不虛傳,不愧是孫家的人。無論是身手還是手段,都透著一股子狠辣。
“小兄弟身手不錯啊。”歐德勝快步下山,臉上掛著笑意說道。
孫青山擦了擦額頭的汗水,“多虧德勝叔的雷霆幫忙,不然還真難對付這畜生。”說著,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遞了過去,“這熊膽,按咱們這邊的規矩分五份。你我各占兩份,給牡丹嬸子留一份。”
“應該的,應該的。”歐德勝笑著接過布袋,手里掂了掂,分量倒是不輕。
突然間,四條狗同時豎起耳朵,發出一陣急促的狂吠聲。兩人警覺地抬頭望去,只見兩只野狼正立于山崗之上,幽綠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這邊。
歐德勝立即端起步槍,瞄準了其中一只。但孫青山眼疾手快,一把按住了槍管。
“德勝叔且慢,”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對野狼的狀態,“這是一對狼,母的剛下過崽。”
遠處的母狼腹部還未完全恢復,乳房明顯地腫脹著。公狼則一直護在它身側,警惕地注視著這邊的動靜。
歐德勝聞言,這才慢慢放下槍,“現在打狼也沒什么價值,皮毛都不值錢。”他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熊羆,“咱們還是先把這大家伙處理了吧。”
孫青山點點頭,蹲下身開始處理熊羆的尸體。陽光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,山風掠過,帶來遠處若有若無的狼嗥。
當地的獵人都知道,春天是最危險的季節。野獸們經過漫長的冬眠,早已饑腸轆轆。它們會變得格外兇猛,為了填飽肚子不惜鋌而走險。但同時,這也是獵人們最好的機會。
處理完熊羆,孫青山用繩子將尸體捆扎好,準備拖回村子。這一趟收獲不小,除了值錢的熊膽,熊掌和熊肉也能賣個好價錢。
就在兩人準備離開時,那只受傷的獵犬突然嗚咽起來。孫青山走過去查看傷勢,發現傷口雖然猙獰,但并未傷及骨頭。
“得給它包扎一下,”他從隨身的布包里取出藥粉和布條,“要是感染就麻煩了。”
歐德勝在一旁幫忙按住獵犬,看著孫青山嫻熟的包扎手法,不由得感嘆:“青山啊,你這手藝跟你爹一樣好。”
孫青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,沒有接話。歐德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,趕緊岔開話題:“這狗要不要送回去養傷?”
“不用,”孫青山搖搖頭,“獵犬就該在山里,送回去反而不適應。等會兒我給它打一針消炎針,休息幾天就能活蹦亂跳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