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龍山，龍虎嶺。

九月的松樹寨，秋意漸濃。山間薄霧繚繞，楓葉泛紅，空氣中彌漫著松針特有的清香。山風拂過，帶來陣陣涼意。

孫青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，手中的鹿皮細細擦拭著七七式步槍的每一個零件。陽光透過院子里的老槐樹灑下斑駁的光影，落在他年輕的臉龐上。

槍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，孫青山的手指熟練地在每一處關節處來回摩挲。這是他第三遍檢查了，卻仍不覺得煩膩。

時不時傳來幾聲山鳥的啼鳴，秋日的寧靜被這清脆的鳥鳴點綴得格外悠遠。

待到將槍支重新組裝完畢，他習慣性地架槍瞄準，檢查準星。這支步槍陪伴他多年，早已成為身體的一部分。

“哎呀媽呀！”一聲驚呼突兀響起，打破了院中的寧靜。

孫青山連忙放下槍支，朝院門口跑去。只見牡丹嬸子正跌坐在地上，手中的竹籃里的野菜撒了一地，她臉色發白，一臉驚魂未定。

“牡丹嬸，您沒事吧？”他趕忙將人扶起，彎腰幫她撿拾散落的野菜。

牡丹嬸拍著胸口，聲音還帶著顫抖：“你這孩子，咋這么莽撞？大白天的拿槍亂指什么？嚇死我了！”

“嬸子別怕，槍里沒子彈?！睂O青山將野菜放回竹籃，笑著安撫道。

牡丹嬸緩過神來，仔細打量著孫青山：“大清早的就在這擦槍，是要進山打獵？”

“嗯，打算去深山里找些草藥，順便打點野味?！睂O青山點頭應道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遠處的群山。

牡丹嬸突然壓低聲音，神秘兮兮道：“說到這個，我今早去深谷灣那邊摘野菜，看見一只大熊羆！那家伙可真嚇人，至少得有半噸多！”

孫青山眼睛一亮，但很快又恢復平靜：“正好，明天進山時順道打了它，熊膽給您留一份?！?

“使不得使不得！”牡丹嬸連連擺手，“那可不是鬧著玩的，前年隔壁王家的小子就讓熊羆給傷了，差點沒命！”

望著牡丹嬸離去的背影，孫青山倚在門框上陷入沉思。昨日還在城里過六十大壽，一覺醒來竟回到了1978年的秋天。這種事，放在從前，他只在那些網絡小說里見過。

可此刻的感受卻無比真實。年輕的身體里充滿力量，甚至比當年在特種部隊時還要強悍數倍。指尖摩挲過槍托，那熟悉的觸感讓他想起曾經在部隊的歲月。

正午的陽光愈發灼人，院子里的老槐樹投下濃密的陰影。孫青山坐在石凳上，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，思緒萬千。

“青山在家不？”熟悉的聲音傳來，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是未來的老丈人戴福德。他穿著一身褪色的藍布衣裳，腳踏布鞋，肩上還扛著一把鋤頭。

孫青山忙迎上前：“戴叔快請進！”

“聽說你要去打熊羆？”戴福德放下鋤頭，神色凝重地盯著孫青山。

“是有這個打算?！睂O青山點頭承認。

“糊涂！”戴福德重重地嘆了口氣，“那可是六七百斤的大家伙，連老虎都不敢惹它！你一個人去，太危險了！”

孫青山淡然一笑：“戴叔放心，我有分寸。這七七式在手，二百米外我能一槍爆頭。”

“年輕人就是心氣高?！贝鞲５聯u搖頭，“那明天讓建國陪你去。”

孫青山張了張嘴，想說什么，卻又咽了回去。戴建國是戴福德的兒子，也是他最好的朋友。

臨走前，戴福德又提起了參軍的事：“青山啊，你看你槍法這么好，去當兵多好。咱們村今年又下來征兵指標了?！?

“戴叔，我決定在這小山村里做個鄉醫。”孫青山語氣堅定，“咱們這兒太缺醫生了，十里八鄉看個病都得走上大半天。”

戴福德默然，片刻后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也好，有想法就去做。”

目送戴福德離去，孫青山繼續擺弄著槍支。不管這是夢境還是重生，這一世，他只想過平靜的生活。

槍身冰冷，孫青山輕車熟路地卸下彈夾，仔細檢查著每一顆子彈。銀白的金屬在夕陽下泛著冷光，這是他當兵時最初使用的武器，直到后來換成了九五式。

“都還好。”他喃喃自語，手指輕輕摩挲著槍管上細小的劃痕。每一道痕跡都像是一段塵封的記憶，提醒著他那段戎馬歲月。

將槍重新組裝好，他起身活動了下略顯僵硬的膝蓋。

“得準備晚飯了?！彼D身走向廚房，木質地板發出細微的吱呀聲。

廚房里，一顆大白菜正在水中瀝著，切塊的野豬肉還帶著山野的氣息。這是昨天打到的獵物，肉質緊實，正是最好的時候。蔥姜蒜已經準備妥當，整齊地擺在案板上。

孫青山彎腰生火，干柴在灶膛里噼啪作響。漸漸地，火苗竄起來，開始舔舐鍋底。他取了一塊豬板油，放進鍋里慢慢熬制。

油脂漸漸化開，滋滋的響聲伴隨著誘人的香氣在廚房里回蕩。這是東北農家特有的做法，用豬板油提煉的油最是香醇。

“爹要是在就好了。”望著跳動的油花，他不由得想起自家老爹。作為松樹寨生產大隊的專職衛生員，老爹總能在采藥之余打些野味回來。

記憶中的老爹，背著藥簍走在山路上的身影總是那么清晰。那時候的東北山里，野豬成群結隊，比南方的膘肥體壯得多。一頭野豬夠全家吃一個冬天。

灶膛里的火焰忽明忽暗，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。一個小時前，他還在給隔壁王嬸家的孫子講打獵的故事，沒想到這會兒就勾起了這許多回憶。

油溫已經正好，他熟練地抄起炒勺。蔥姜蒜下鍋翻炒，空氣中立即彌漫著濃郁的香氣。緊接著是野豬肉塊，肉塊接觸滾燙的油面發出“滋啦”的聲響。

“老爹的手藝可比我強多了。”他自言自語著，目光卻一直沒離開鍋中。

待肉塊表面泛白，他將切好的白菜倒入鍋中，然后架上箅子，放上幾個新蒸的窩窩頭。這道農家菜的烹飪方式很樸實，白菜的水分會把肉燉得酥爛入味。

鍋蓋邊沿漸漸泛起白氣，廚房里彌漫著濃郁的肉香。他適時地撤了火，讓鍋里的菜繼續燜著。

趁這工夫，他走到院子里的水缸旁洗手。秋日的晚風帶著幾分涼意，遠處的山巒已經籠罩在暮色中。

村子里傳來此起彼伏的炊煙，夾雜著零星的人聲。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老爹。自從大孫子出生，老爹就去了山下，說是要享享清福。衛生室也留給了他，但他知道，那不過是個托詞。

“青山，你咋不下山呢？”耳邊似乎又響起大哥的話。大哥在青松嶺林場工作，雖然常年不著家，但每次見面都要勸他。

“我走了，這兒可就真沒人了。”他低聲回答著，仿佛大哥就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