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暗，一行人終于回到了松樹寨。剛進屯子，車隊就停了下來。小路上連點雪都沒堆積，光靠人力根本拉不動這么重的爬犁。

“這是青山回來了？”

“哎呦，裝的都是啥呀？”

村里的嬸子們紛紛圍了上來，七嘴八舌地問道。

“撿了些松塔。”孫青山抹了把額頭的汗水。

“這得有好幾萬斤吧？”

“這松塔可真大啊！”

“青山，這玩意兒哪來的？帶我們也去唄！”

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，眼中滿是羨慕。孫青山看著圍上來的鄉親們，高聲說道：“各位要是幫忙把爬犁拉到我家去，我就告訴你們在哪兒撿的。那地方還有很多這樣的松塔呢！”

“好嘞！大伙兒一起幫忙！”

六輛爬犁在眾人的合力下，終于拖到了孫青山家。沉重的松塔堆積如山，在夕陽的余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，空氣中彌漫著松脂的清香。

村民們圍在松塔旁，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。原本這些松塔是要直接分給知青們的，但吳守軍他們堅持要等明天過來一起剝松子再分。孫青山倒是無所謂，反正這些松塔放在哪都是放。

“哎呦，青山啊，”王小爺搓著手湊上前，“這松塔可真大，得有四十公分長吧？”

“可不是，”徐嬸子也插嘴道，“比咱家的玉米棒子都長了。”

孫青山默默地卸著爬犁上的松塔，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議論聲。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，七嘴八舌地打聽著松塔的來源。他能感覺到這些人炙熱的目光，心里不禁泛起一絲苦笑。平日里見了自己都繞道走的人，今天倒是格外熱情。

“青山灣和碧溪谷交界那邊，”孫青山直起腰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，“過去點有座山崗子，那兒有片幾百年的紅松林，眼前的收獲全都來自那株古松樹下。”

此話一出，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，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。那地方的兇險，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。深山老林里，野豬成群結隊，據說還有棕熊和老虎出沒。

“你就告訴我們這么個地方？”有人忍不住抱怨道，臉上寫滿了不滿，“那地方誰不知道啊，可誰敢去？”

孫青山心里暗笑，這些人還真是難伺候。告訴吧嫌危險，不告訴又要說藏著掖著。他正要說話，卻見錢屠戶眼珠一轉，湊了上來。

“青山啊，明天有空不？帶我們去唄？”錢屠戶搓著手，笑容諂媚。

其他人也紛紛附和，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。孫青山看在眼里，心中了然。這些人怕是覺得，自己既然能帶知青去，為什么不能帶他們去。

“偉人說過，人多力量大。”孫青山慢條斯理地說，“你們要去完全可以，邀請寨子里的獵手同行，帶著獵狗一起，什么野獸也不用怕。那邊松樹多的是，幾百個人去都夠分。”

“那你明天帶我們去唄？”有人急切地問，“這么多松子，比打獵掙錢多了。”

孫青山搖搖頭：“明天約好了去黑熊坡那邊，去不了。況且這堆松果也屬于大家，是二十個人一起的收獲。”

歐德勝見狀，趕緊打圓場：“村里獵人多的是，帶上大伙兒一起去古松木屋，那邊松塔管夠。”

有了這話，眾人也不好再糾纏，三三兩兩地商量著明天進山的事，陸續散去。知青們也都告辭了，雖然孫青山挽留他們吃飯，但都婉拒了。

歐德勝、小柱和鐵漢也都走了，院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。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天際，給松塔鍍上了一層金邊。

“青山哥，我給你做飯。”戴春燕站在院子里，聲音輕柔。她的臉被晚霞映得通紅，眼中帶著關切。

“不用了，你先歇會。”孫青山坐在石凳上，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發酸。

“我不累。”戴春燕執拗地說。

“你看看你，一身的汗，”孫青山溫柔地說，“快回去洗把臉，別著涼了。”

“待我把飯菜準備妥當后離開。”

孫青山站起身，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：“聽話，回去吧，我隨便對付一口就行。你今天也累了。”

被他這么一摸，戴春燕頓時紅了臉，低著頭小聲說：“那...那我走了。”

送走戴春燕，孫青山回到屋里。屋內還殘留著些許暖意，他先洗了把臉，又擦了擦身上的汗，穿著清爽的新衣。今天這一趟，確實累得不輕。

躺在炕上歇了會，他強撐著起來喂了狗，然后煮了鍋白米粥，蒸了幾個饅頭，配著咸菜，簡單對付了一頓。吃完飯，他燒上火炕，洗了腳上炕，拿起一本封神演義的小人書看了起來。

看著看著，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小白身上。這狗崽子今天表現不錯，剛滿兩月有余，就已經能管住其他狗了。沿途保持著安靜，看到有狗掉隊就過去呲牙警告，連“關公”都聽它的。

“就叫你哮天吧，”孫青山輕聲說，“配得上你這一身白毛。”

夜色漸深，他不知不覺就這么睡著了。炕頭的油燈還在跳動，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。

第二天天剛蒙蒙亮，孫青山就醒了。晨光透過窗戶灑進來，他先是練了一套拳，然后去喂狗。正當他吃著戴春燕送來的早飯時，院子里傳來了腳步聲。

“我今天要和德勝他們進山，”他對戴春燕說，“可能得待兩三天。”

“這么久？”戴春燕擔憂地問，“你們住哪啊？”

“山里有窩棚，找個山洞也行。”孫青山解釋道，“在我印象里藏著一處幽谷，那里全是鹿脫角，準備把它們熬成鹿角膠再回來。”

“那...那安全嗎？”戴春燕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擔心。

“放心，那地方很安全，”孫青山笑著說，“就在黑熊坡后面的浮煤潭里，野獸都不去那。要是不安全，野鹿都不愿褪去它的犄角。”

“那你早點回來。”戴春燕低著頭，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。

“嗯，把鹿角膠熬好就回。”

說話間，歐德勝他們已經到了院子里。打算在深山逗留數日，每個人都背著個大包袱，里面裝滿了干糧和必需品。

“青山，準備好了沒？”歐德勝在院子里喊道。

“來了。”孫青山起身，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。

他看了眼院子里堆著的松塔，又看了眼戴春燕擔憂的眼神，心里涌起一股暖意。這一趟進山，雖然辛苦，但想到能給大家帶來些好處，一切就都值得了。

“走吧。”他背起包袱，朝院子走去。

晨光中，幾個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村口的霧氣里。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，仿佛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