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緊握拐杖,目送秦望平離去的背影,心中五味雜陳。這個孫子,從小就比誰都清醒,也比誰都冷靜。可正是這份冷靜,讓他覺得心驚。
秦望平走出祖宅,迎面撞上了匆匆趕來的表弟鄭明安。
“表哥!”鄭明安拉住他,壓低聲音,“出事了!”
秦望平皺眉:“怎么了?”
“玄州那邊...”鄭明安左右看了看,確定四下無人,才繼續說道,“左相派去的人,人頭被送回來了!”
秦望平眼中閃過一絲寒光:“果然按族姐說的那樣。鄭昌還真敢派人去玄州。”
與此同時,云京相府。
“左相,不好了!”
鄭昌正在書房練字,聽到外面急促的腳步聲。門被推開,一陣風卷著幾片紙張飄落在地。
青衫謀士和白衣謀士闖了進來,臉色慘白:“我們派去玄州的人...人頭被送回來了!就放在府門口!”
鄭昌手中的紫毫筆啪嗒掉在地上,墨汁濺了一地,在潔秦的宣紙上暈開一片漆黑。
“怎么會...”他臉色煞秦,不由自主地想起兒子被打斷雙腿的場景。那天的慘叫聲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。
“一定是秦望溪發現了。”鄭昌咬牙切齒,“這群廢物!連個消息都傳不出來!”
白衣謀士連忙道:“大人,當務之急是向安國公主認錯。否則...”
他沒說完,但在場的人都想起秦望溪的手段,不由得打了個寒戰。上次太子妃的事情,那些參與謀劃的人,可是一個都沒能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。
鄭昌額頭滲出冷汗,他站起身在書房里來回踱步。這次是他大意了,本想抓住秦望溪的把柄,沒想到反被對方拿住了命門。
“快!派人盯著儲君府!”鄭昌急促地下令,“一定要知道秦望溪的一舉一動!”
他不敢想象,如果秦望溪將此事告知太子,會是什么后果。那位太子殿下對秦望溪可是言聽計從,若是知道他暗中派人監視玄州...
“屬下這就去安排。”青衫謀士轉身要走,卻被鄭昌叫住。
“等等!”鄭昌咬著牙,“去請...去請老夫人出面。只有她能說動秦望溪了。”
書房里一片寂靜,只有窗外的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。鄭昌看著案上未完成的字帖,那個“忍”字寫到一半,墨跡已經干涸。
燭火搖曳,映照著書房內三人的面容。窗外夜色已深,偶有蟲鳴聲傳來,更襯得室內氣氛凝重。
鄭昌聽完密探回稟來的消息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面前的宣紙,眉頭緊鎖。兩位謀士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,等待著他的決斷。案幾上的茶水早已涼透,卻無人顧及。
“這秦氏被逐族人,當真可信?”鄭昌抬眼望向魯婆達,聲音里帶著幾分遲疑。
魯婆達正襟危坐,不疾不徐道:“回稟相爺,屬下已詳細查證過。這些人確實是當年秦氏被流放時走散的族人,如今在玄州城外安家落戶。他們對秦氏本家怨恨已久,愿意為相爺效力。”
鄭昌站起身,在書房內來回踱步。燭光隨著他的動作晃動,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。“只是...這般做法,怕是有違朝廷律法。”
“相爺多慮了。”白衣謀士適時開口,“這些人本就是秦氏宗族人,若他們主動找上安國公主,也是情理之中。我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。”
鄭昌停下腳步,目光透過窗欞望向遠處的皇城。夜色中,那片莊嚴的建筑若隱若現,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。
良久,他終于轉身看向魯婆達:“子源,此事還需你親自走一趟玄州。即刻啟程,不可耽擱。”
他頓了頓,聲音壓低:“若安國公主只是將人頭送回,便斟酌著與秦家宗族聯系。若有機會,務必要抓住她的把柄。”
魯婆達面色微變,顯然沒料到鄭昌會讓他親自前往。這是讓他去玄州請罪,也是讓他去承擔安國公主可能的怒火。畢竟,這計策本就是由他所出。
“定不辜負丞相所托。”魯婆達深深一揖,衣袖拂過地面,轉身快步離去。
書房內重歸寂靜,只余燭火噼啪作響。鄭昌的眼皮一直在跳,心中始終無法平靜。他走到書案前,取出一封陳舊的信件,紙張已經泛黃,邊角甚至有些破損。
這是他當年寫給三皇子的信,字跡依舊清晰可見。那時的他,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六品官員,為了仕途,不得不在各方勢力之間周旋。
“相爺不必太過憂慮。”白衣謀士適時開口,“我們尚未采取實質行動,安國公主送回人頭,想必只是震懾警告罷了。”
鄭昌將信件收好,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水:“你且坐下說話。”
待白衣謀士落座,他繼續道:“此次與秦氏被逐族人聯手,確實有些欠妥。只是......”
“相爺容稟,”白衣謀士打斷道,“此事未必全無轉機。楚王以為相爺曾是三皇子舊部,暗中效忠于他。若他日楚王登基,相爺便是一人之下。而安國公主握有相爺把柄,她身為女子,不能直接干預朝政,必然要借助相爺之力。”
鄭昌眸光一閃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。書房內的燭火忽明忽暗,映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。
“況且,安國公主向來雷厲風行。若真要對付相爺,豈會只是送回幾顆人頭?”白衣謀士繼續分析,“她這是在給相爺一個臺階下。”
聽到這里,鄭昌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。確實,以秦望溪的性子,若真要動手,必然是雷霆萬鈞之勢。
“先生說得有理。”鄭昌微微頷首,“那便向安國公主示好為上。”
然而就在此時,云京各大花樓中已經流傳開一封信件。那是鄭昌當年寫給三皇子的書信,字字恭維諂媚,言辭懇切地表達著效忠之意。
這封信是秦錦霞精心挑選的,雖不涉政事,卻足以證明鄭昌曾是三皇子一黨。花樓里的歌姬們爭相傳閱,有人低聲議論,有人掩口輕笑。
深夜,相府內一片寂靜。鄭昌剛躺下不久,便聽到管家在外急促呼喚。
“出大事了!”管家推門而入,臉上寫滿驚慌,“相爺與三皇子的書信,不知怎的傳遍了云京城!”
相府書房內,燭火搖曳。管家站在屋中,額頭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“老爺,這封信現在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。”管家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慮,“連酒樓茶肆的說書人都在講,連城東最偏僻的小巷都在傳......”
鄭昌坐在書案前,手中緊握著那封信,目光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。燭光映照下,他的面容顯得格外憔悴。案上的茶水早已涼透,卻無人顧及。
鄭昌霍然起身,衣衫都來不及整理,遞過信件快步走向書房。“去,立刻請大公子鄭明遠和白先生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