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監將頭深深埋下,聲音細若蚊蚋:"有一日,小人想討好楚王,便假裝給仲祥公公燒紙。誰知...誰知竟聽到楚王和一個黑衣人說話..."
他聲音顫抖著講述,那黑衣人與楚王說起秦家,說當年鎮國公為御史裴惟正翻案,逼死了蘇貴妃,這才導致三皇子造反。
"楚王說...說要讓秦家家破人亡,榮譽盡毀..."太監說到這里,聲音幾乎低不可聞。
秦望溪眸光一冷,青瓷茶盞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"那黑衣人,你可看清是誰?"她強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。
"未曾看清...只聽楚王稱他為王爺。"
王爺?秦望溪瞇起眼睛,【云京城里的皇族早已被清理過,那會是誰?】
陽光漸漸西斜,殿內光影交錯。她正沉思間,忽然想到一事:
"你說你是仲祥的下屬,可知道他生前曾與什么人來往密切?"
那太監一愣,額頭的汗珠滾落:"這...小人只知道仲祥公公常去城南一處宅院,似乎...似乎與一位姓趙的老者往來。"
"趙?"秦望溪眸中精光一閃。
太監搖頭:"小人不知,只記得那老者總穿著灰布袍子,看著很是樸素。有時還會帶著一個小廝,提著藥箱..."
"藥箱?"秦望溪和大長公主對視一眼。
"是...是的。"太監戰戰兢兢地道,"那藥箱看著很普通,就是尋常大夫用的那種。不過有一次,小人無意中瞥見,那藥箱里似乎放著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..."
秦望溪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盞。君主若真染指丹藥,那局勢只怕會更快失控。
"去查查那處宅院。"大長公主道,"還有城中所有姓趙的大夫。"
"已經在查了。"馮勇點頭,"不過城南那片最近不太平,經常有人失蹤。"
大長公主皺眉:"失蹤?"
"是。"馮勇的表情變得凝重,"而且都是些普通百姓,有老人,也有孩子。官府至今未查出什么。"
大長公主交代繼續調查,和秦望溪在下了幾局棋,便讓她們姐妹回府休息了。
回到郡主府,秦望溪換下戰甲,穿上輕便衣裳,應約去了謝云霆在云京的一處別院。
來到庭院,暮色四合,院中桂花香更濃了。
桂花樹下,等她的謝云霆獨自正執子凝神。
走到近前,謝云霆才聽到腳步聲,抬頭望去。
"郡主。"謝云霆起身施禮,眉眼間帶著幾分溫和,"可否賞臉對弈?"
秦望溪在對面的蒲團上跪坐,目光落在棋盤上已經落下的十余子上。黑白分明,殺機暗藏。
謝云霆親手為她斟茶,動作從容不迫:"郡主一路奔波,想必累了。"茶水的熱氣裊裊上升。
"謝先生在此等候多時,想必是有要事相商。"秦望溪接過茶盞。
謝云霆放下茶壺,目光深邃:"楚王,很危險。"
秦望溪眸光一閃:"所以,楚王找上了謝先生?"
"確切地說,是找上了北魏謝先生。"謝云霆語氣平淡,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"有意思。"秦望溪端起茶盞,輕輕啜了一口,"那么,謝先生在楚王面前,還是以富商的身份示人?"
月色撒在棋盤上,一黑一白兩子之間,謝云霆落下一子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秦望溪凝視著眼前的棋局,纖長的手指輕輕落下一子。
謝云霆目光落在棋盤上:"這局面倒是與當下形勢相似。"
"楚王借著流言起事,確實深諳權術。"秦望溪指尖輕輕點在棋盤邊緣,若有所思。
謝云霆唇角微揚:"本想置之不理,但他提及郡主時,倒讓我不得不重視。"
秦望溪眼中掠過一絲訝異,手中的棋子頓了頓:"楚王如何說我?"
"他稱郡主是大魏未來的勁敵,許諾要與朝中大臣聯手對付你。"謝云霆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,"有趣的是,他似乎篤定我會同意。"
秦望溪輕笑:"所以謝先生才派人送信給我?"
"不錯。"謝云霆將茶盞放下,目光深邃。
"楚王果真有這般能耐?"秦望溪手中把玩著一枚黑子。
"確實出乎意料。"謝云霆凝視著秦望溪清秀的面容,"不僅免于處罰,反而更得圣心。"
一陣風過,桂花紛紛揚揚地落下,秦望溪抬手輕拂落在衣袖上的花瓣:"謝先生如何回應?"
"讓他等待,待有足夠籌碼。"謝云霆再落一子。
秦望溪頷首,心下了然。這步棋走得妙。
"風夭酥,特意吩咐廚子做得清淡些。"謝云霆將描金碟子推到秦望溪面前,眼中帶著一絲關切,"北疆一戰,郡主可曾受傷?"
秦望溪望著眼前精致的點心,唇角微揚:"承蒙關心,并無大礙。倒是要恭賀謝先生,如今這天下棋局,已是謝先生所愿。"
謝云霆舉杯相對:"同喜同賀,幾年后的大魏,想必也將是秦家天下。"
說著,他又添了一句,"說起來,還需謝過郡主。家兄因梁大夫醫治,身體大有好轉。"
提到梁大夫,秦望溪眸光微動:"正好,我也想問問梁大夫的行程,軍中還有不少重傷將士。"
"家兄服用他開的藥方,雖不能痊愈,但已無性命之憂。算來梁大夫這幾日就該回到云京了。"謝云霆語氣中帶著由衷的感激。
秋風徐徐,桂花紛落。秦望溪凝視著棋盤,又落一子,忽然開口:"謝先生可知這局棋的關鍵?"
謝云霆目光微動:"愿聞其詳。"
"看似僵持,實則暗流涌動。"秦望溪指著棋盤一角,"一著不慎,滿盤皆輸。"
謝云霆若有所思:"郡主是在提醒我什么?"
"楚王此人,不可不防。"秦望溪輕聲道,"他能在君主面前全身而退,說明手中握有某些籌碼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