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錦霞回到馮府，站在庭院里，聽著兩個小姑妹嘰嘰喳喳的聲音回蕩在院墻之間。

"嫂嫂，你說董舒子表哥定然會喜歡我的對不對？"小姑子馮芷星扯著她的衣袖，眼中閃爍著憧憬的光芒。

"我看呂家公子更好些，聽說他可是今科的解元！"馮另一個小姑子馮芷雪也湊了過來，"嫂嫂，你說我要是能嫁進呂相府..."

秦錦霞望著眼前兩張稚嫩的臉龐，喉頭微微發緊。這些日子以來，她們總是沉浸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。

"嫂嫂，為什么不說話？"馮芷星撅起嘴，"是不是覺得我們高攀不上？"

"不是這樣的。"秦錦霞輕輕搖頭，"只是婚事關乎終身，不可輕易..."

"你就是看不起我們！"馮芷雪突然尖聲打斷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，"我們沒有母親，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了嗎？"

風夭花瓣隨風飄落，秦錦霞望著她們裝委屈的模樣，心中涌起一陣無力感。

就在此時，一道冷冽的聲音劃破了院中的喧囂。

"夠了！"

馮遠英負手而立，墨色長袍在風中微微鼓動。他目光如刀，一字一句道："你們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？董家是什么門第，也是你們能肖想的？"

兩個小姑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喝嚇得渾身一顫，淚珠還掛在臉上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"若想念母親，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們去團聚。"馮遠英冷聲說道。

院子里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

秦錦霞站在原地，看著眼前這一幕，不由得想起了長姐秦望溪。

與此同時，馬車上，秦望溪正在整理案頭的公文。

"若長姐有意，讓謝先生入贅秦家也不失為一個..."

"錦筠。"秦望溪輕輕放下手中的筆，目光堅定，"你知道的，我們秦家還有未竟之事。"

秦錦筠沉默了。

遠處鐘聲悠揚，穿過重重殿宇，飄散在暮色中。

玉庵內，大長公主的院落里，樹影婆娑。幾只畫眉在枝頭跳躍，發出清脆的鳴叫。

"義母，郡主她們快回來了。"廖沅看著眼前凌亂的棋局，輕聲說道。她知道，這些日子義母總是心不在焉。

大長公主將散落的棋子一顆顆收入盒中，眼中閃過一絲擔憂："戰場兇險，望溪從不說苦，就怕她們受了傷還瞞著。"

遠處傳來腳步聲，大長公主循聲望去。只見秦望溪身著銀甲，英姿颯爽，拾階而上。

恍惚間，她想起了昔日的秦家十七郎，那般意氣風發，卻再也無法歸來。

"祖母。"秦望溪快步上前，單膝跪地，"讓您擔心了。"

大長公主的目光在秦望溪身上停留許久，眼中滿是心疼之色。

她抬手想要拉起秦望溪，卻在看到她一身戎裝時，手指微微一顫，又緩緩收了回去。

"北疆之行如何？"大長公主的聲音有些沙啞，"錦筠的傷勢可好了？"

"回稟祖母，都是些皮外傷，已經痊愈了。"秦錦筠笑嘻嘻地回答。

廖沅娘端著托盤走了進來，托盤上擺著精致的點心和一壺桂花甜蜜。

她將托盤放在桌上，輕聲道："姑娘們凱旋，大長公主特意備了桂花甜蜜代酒。"

秦望溪恭敬地接過一杯，仰頭一飲而盡后跪地行禮："秦家長女秦望溪，平安還都。"

秦錦筠看著姐姐的舉動，眼眶不覺濕潤，她也學著姐姐的樣子，飲盡甜蜜后跪地行禮："秦家四女秦錦筠，平安還都。"

大長公主滿眼欣慰，起身扶起二人。

落座后，大長公主嘆息道，"君主最近越發荒唐了。"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疲憊。

廖沅娘面色凝重："真如傳聞所說，君主在服用那些丹藥？"

秦望溪聞言一驚，急聲問道："姑姑的意思是，君主在服食丹藥？"

"沒錯。"廖沅娘環顧四周，壓低了聲音，"據說是西域進貢的丹藥，說是能延年益壽。可那藥性太過猛烈，若是再加上北狄的那些情藥，怕是撐不過兩年。"

秦望溪眸光一沉，她想起近來楚王頻繁入宮，原來是進獻了丹藥。

大長公主神色一緩，擺擺手示意杜嬤嬤帶秦錦筠去玉庵走走。

待秦錦筠離開后，她輕聲道："時局艱難，也不知這些孩子還要經歷些什么。"

廖沅和秦望溪二人無言端起茶杯，品味茶中苦澀。

大長公主喚下人端來棋盤，與秦望溪對弈起來。

殿內寂靜得能聽見檐下風鈴的輕響。

不多時，馮勇進屋稟報消息。

"楚王在去玉潤賑災前，遣散了府中大部分仆從，"他聲音壓得很低，"只留下幾個貼身伺候的人。現在楚王府有君主派去的暗衛把守，詳細消息難以打探。"

秦望溪放下棋子，眸光微動，“君主派暗衛守著楚王府？僅僅因為一顆丹藥？”

【不對勁。若是要保護楚王，派人貼身護衛便是，為何要重點守著楚王府？除非...君主讓楚王在府中煉丹。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，卻讓她心頭一凜。

"楚王府最近可有什么特別的采買？"她目光投向馮勇。

馮勇垂首，面露慚愧之色："屬下疏忽了，這些日子只顧盯著出入的人，倒是忽略了這點。"

秦望溪輕敲桌面："去查查三黃、硝石、松脂這些。"她目光如炬，"尤其要注意數量。這些東西，平日里尋常人家也會用到，但若數量過大..."

"這個交給我。"廖沅接過話頭，"我在城中醫館還有些關系，去打聽這事最合適。"

大長公主嘆了口氣，花白的鬢角映著窗外的陽光："若真讓君主碰了丹藥，怕是..."她搖搖頭。

殿內只剩下落棋的聲音，檐下風鈴聲清脆地響著。

"把人帶上來吧。"大長公主忽然對馮勇說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。

不多時，一個缺了一條手臂的太監被帶了進來。他身形佝僂，面色蠟黃，一見到秦望溪身上的銀甲，嚇得直接跪倒在地，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。

"說吧，你是誰？"大長公主問道。

那太監渾身發抖，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："小...小人是楚王府上伺候茶水的。原本跟在仲祥公公手下，后來...后來仲祥公公死后，小人便調去伺候楚王了。"

"繼續說。"秦望溪聲音淡淡的，卻讓太監打了個寒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