賑災詔書已下發,戶部就開始征調糧食賑災。
鎮國郡主府,秦望溪立在廊廡下,手中的青纓金槍閃著寒光,銀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,發出嗡鳴聲。
"郡主練了整整一個時辰了。"夏杏端著溫熱的茶走來,擔憂地看著自家小姐略顯蒼白的面容。
秦望溪收槍而立,接過茶盞輕抿一口。
聽著夏杏派人打探來的消息,這次賑災的主事之人,是左相鄭昌的兒子鄭明遠,配合他的是雨登峰將軍。至于楚王,為副主理。
"聽說鄭明遠已經帶著賑災物資出發了。"廖寧匆匆趕來稟報,"還帶了不少兵馬。"
秦望溪放下茶盞,眸中閃過一絲冷意。"兵馬?這賑災還需要多少兵馬?"
"據說有兩千精銳。"
廊下的風吹起秦望溪的衣袂,她負手而立,唇角勾起一抹譏誚。【鄭昌此人,一面扶持楚王,一面派遣自己的兒子掌管賑災大權。這算盤打得可真是精細。比起已坐穩太子之位的儲君,若是能助楚王登上那至高之位,鄭昌便是頭功之臣。】
"夏杏。"她突然開口。
"郡主。"
"取筆墨來。"
書房里,秦望溪提筆疾書給柳庭軒。想起那些逃亡的災民,若是能將他們引至柳庭軒在的那處寨子里,交由他接手,倒也是一支不錯的兵源。
"廖寧,快馬送去玄州柳庭軒。"她將信箋仔細封好,遞給一旁候著的廖寧。
夜色漸深,院中的梨花散發著淡淡幽香。夏杏為她梳著頭發,指尖輕輕梳理著烏黑的發絲。銀霜帶人送來新縫制的銅砂袋,那沉甸甸的重量讓她忍不住嘆息。
"郡主,這銅砂袋實在太重了些。"銀霜心疼地看著秦望溪纖細的身形。
"無妨,已經習慣了。"秦望溪淺笑,"這也是我偷懶的法子,總比從前輕松許多。更何況,我這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了。"
銀霜望著她,眼中泛起水光。想起當年梁大夫說過,小姐傷了下丹田,不僅武功全失,更是與子嗣緣分淺薄。如今見郡主漸漸恢復了武功,心中不免又燃起了一絲希望。
"銀霜別擔心。"秦望溪轉身,輕輕拍了拍銀霜的手,"我不是那么容易認輸的人。"
次日清晨,薄霧籠罩著城中街道。秦望溪帶著一行人出城,準備前往拜訪毛笑天老先生。
秦錦筠騎在馬上,英姿颯爽。才出城門,便遇上了返程的北狄議和隊伍。
"長姐,那鄭文銘似乎在等我們。"秦錦筠壓低聲音,眼中閃過一絲警惕。
車簾微掀,秦望溪透過縫隙,看到了立在北狄軍旗下的鄭文銘。陽光下,那面繡著金邊的軍旗迎風招展,顯得格外刺眼。
"無妨。"她淡然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漠然。
鄭文銘命人攔下了秦望溪的車隊,一名侍從快步上前:"郡主,我家主子炎王想要當面致歉。"
"哈。"秦望溪冷笑一聲,"不必了。炎王還是想想如何彌補貴國和親公主的過錯吧。"
鄭文銘緩步走來,按著肩膀上的傷口,面色略顯蒼白:"郡主,從議和至今,我險些丟了性命。看來本王與大魏風水不合。"
"聽炎王這話中之意,是想為我大魏改風水?"秦望溪聲音冰冷,眼中寒意漸深。
"本王不敢。"鄭文銘微微一笑,"只是皇室之事,往往瞬息萬變。"
秦望溪手指輕敲車窗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:"炎王此言,可是在挑撥我大魏君臣?"
"郡主心中清楚,否則為何不將秦家后人之事告知圣上?"鄭文銘意有所指,目光灼灼地盯著車簾。
"炎王又如何知道,這不是我與太子殿下商議的結果?"秦望溪直視鄭文銘的雙眼,聲音沉穩有力,"你手中的把柄,根本不足為懼。"
鄭文銘眉頭微皺,露出遲疑之色。
"炎王不如速回北狄,好生輔佐你們的女帝。"秦望溪冷聲道,"畢竟北狄已不復往日,而雷破天與我還有三年之約。若他不來,我必親自登門。"
說罷,她揮手示意車隊繼續前行。馬蹄聲漸遠,留下鄭文銘站在原地,神色復雜地望著遠去的車隊。
秦望溪與雷破天的約定,鄭文銘心知肚明。
山巒起伏的官道上,兩輛馬車緩緩前行,車輪碾過砂石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北狄馬車內一片昏暗,鄭文馨半靠在軟墊上,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:"秦望溪,若我此番能活著回北狄,他日必讓你血債血償。"她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玉佩,眼中閃過一絲狠厲。
秦錦筠騎在馬上,正好夾在兩輛馬車之間。聽到這威脅的話語,她忍不住皺眉,轉頭朝鄭文馨的馬車翻了個白眼。【這些人怎么總是喜歡說些不著邊際的大話。】
前方的馬車里傳來姐姐平靜的聲音:"走吧。"
秦錦筠見狀,一夾馬腹當先離去。春風拂過她的衣袖,帶起一陣輕微的響動。
碧云山深處,蒼翠的竹林間掩映著一座幽靜的小筑。毛笑天老先生常年在此授徒講學,今日卻格外安靜。
秦望溪立在小筑外, "叮鈴"一聲,一名身著青衫的小童推開門,恭敬道:"老先生請郡主進去。"
沿著鋪滿青石的小徑前行,漸漸能聽到溪水潺潺的聲響。秦望溪領著秦錦筠穿過幽深的竹徑,來到水面上的小筑。
推門而入,只見毛笑天與孫雨松兩位老先生正并肩而坐,一個白衣小童跪在一旁,專注地煽著爐火煮茶。
茶香裊裊升起,在陽光下形成一縷若有若無的煙霧。秦錦筠見這兩位鴻儒,卻仍顯得有些拘謹。見姐姐跪拜行禮,她也趕忙跟著叩首。
"快起來吧,好孩子。"毛笑天眼角帶笑,語氣和藹。陽光透過窗欞,在他銀秦的須發間灑下一層柔和的光暈。
"弟子攜小妹,特來探望恩師。"秦望溪又是一揖。
"坐吧。"毛笑天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弟子,渾濁的眼中閃過欣慰的光芒。
秦望溪端坐下來,整理了下衣襟:"明日是恩師壽辰,弟子守孝不便赴宴,今日先來賀壽,愿恩師百歲康健。"
毛笑天凝視著眼前這位白衣女子,仿佛看到了故友的身影。他眼眶微紅,聲音有些哽咽:"當年你祖父帶你來此求學,我就知他對你寄予厚望。他為護大魏百姓而去,秦氏宏愿該由你繼承,以你之才,當能匡扶君主,開疆拓土。"
小童適時奉上熱茶,茶香在室內緩緩彌漫。秦望溪接過茶盞,輕輕抿了一口:"弟子有一事不解,還請恩師指教。"
"說來聽聽。"
"近日夢見祖父,問弟子人活一世為何,弟子百思不得其解。"她的聲音很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