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內一時寂靜,只有檀香裊裊升起。秦錦霞沉默許久,才幽幽開口:"宗族本該血脈相連,互幫互助。可這些年來,他們如同水蛭般吸食秦家血肉,遇難不幫,反倒落井下石。若能與玄州宗族斷絕關系,倒也是一樁好事。"
"此事我自有安排,你且安心養胎。"秦望溪遞過一杯溫熱的參茶。
"那些老東西,真敢在郡主府門前撒野!"秦錦筠怒氣沖沖地闖入清輝院,一張小臉漲得通紅。
秦望溪見妹妹氣急敗壞的模樣,抬手示意夏杏:"去給四姑娘上杯菊花茶,消消火氣。"
"他們實在太不要臉了!"秦錦筠一屁股坐在繡墩上,憤憤不平地抱怨道,"那些人居然還敢提祖宗血脈,真是可笑!"
秦望溪聽著妹妹數落宗族眾人的不是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:"鬧得越大,日后告罪祖宗自除宗族,才不會被世人詬病。"
正說話間,夏杏匆匆進來:"郡主,玉露來回了!"
"進來吧。"
玉露手捧一封信箋,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:"二姑娘,您吩咐買的東西買到了,時候不早了,我們回去吧。"
"去吧,路上當心。"秦望溪叮囑不想走的秦錦霞,突然又喚住轉身欲走的玉露,"二姑娘有孕在身,可要用在保護主子上。"
"聽郡主的,我一定照辦!"玉露拍著胸脯保證。
"不,你要聽二姑娘的話。"秦望溪語氣堅定。
"二姑娘對玉露好,玉露定當盡心伺候!"玉露眼中閃過感激之色。
待玉露扶著秦錦霞離開后,秦錦筠迫不及待地湊到姐姐身邊:"二姐有什么急事?"
話音未落,下人傳來通報,說大長公主身邊的馮勇來府求見。秦望溪眉頭微動,定是為玉潤大饑荒之事。
"請他們來清輝院吧。"她淡淡開口。
清輝院內檀香裊裊,不時傳來幾許桂花香氣。
秦望溪望著庭院中那株開得正艷的風夭。
"郡主,馮公公到了。"夏杏輕聲在身后稟報。
秦望溪收回目光,轉身看向恭敬行禮的馮勇。
"馮公公不必多禮。"她柔聲說道,示意馮勇起身。
馮勇仍保持著謙卑的姿態:"老奴是來向郡主復命的。長公主讓老奴將這些日子查探到的消息都告知郡主。"
他從懷中取出一疊紙張,恭敬地遞上前。秦望溪接過,隨意翻看了幾頁,不由得眉頭微蹙。
"辛苦馮公公了。"她目光落在馮勇臉上。
待馮勇退下,一直安靜立在一旁的秦錦筠終于忍不住問道:"長姐,二姐送來的消息遠不及這馮公公調查的詳實,為何不留下他?"
秦望溪走到茶案前,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斟了杯茶。熱氣氤氳中,她輕聲道:"忠臣不事二主。馮勇此人,忠心是忠心,卻不該為我所用。"
秦錦筠還想再問,卻被姐姐溫柔地打斷:"留在祖母身邊的小七有他照看著,也算是多一重保障。"
說到這里,秦望溪眉間又添了幾分憂慮。比起宮闈之事,更令她擔憂的是玉潤的饑荒,餓殍遍野。前世竟從未聽聞此事,而今四府同時告急。
皇宮大殿內,君主正被劇烈的頭痛折磨得難以自持。冰鎮的帕子已經換了數次,卻絲毫不見好轉。
"簡直荒唐!"他將手中的帕子狠狠摔在地上,聲音因憤怒而顫抖,"竟敢瞞報災情!沈華德,給朕凌遲處死!"
跪在殿下的官員們噤若寒蟬,沒人敢抬頭看向龍椅上的君主。
戶部尚書魏勇德壯著膽子上前道:"君主息怒,當務之急是選派賑災大臣。此次災情嚴重,需皇族出面安撫民心。"
太子站在一旁,面色凝重。這絕非什么美差,稍有不慎就會引發民變,甚至可能成為被百姓記恨的對象。
"父皇,兒臣舉薦三皇叔。"太子小心翼翼地開口,"三皇叔清廉仁善,定能將此事辦得妥帖。"
君主猛地睜開眼,惱怒地瞪向太子。
太子連忙解釋:"兒臣并非推脫,實在是因無賑災經驗,恐貽誤大事。兒臣愿隨同前往,但需有經驗之人主持。"
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,既顯示了忠心,又巧妙地避開了責任。
"太子乃國之儲君,豈可涉險!"君主閉目靠在椅背上,聲音中帶著疲憊。
魏勇德沉吟片刻:"微臣倒有幾個人選,只是這等大災,實屬罕見......"
提起大災,君主不由想起了前皇后秦韻芝為救云州百姓而殞命的往事。
記憶中那個溫婉賢淑的女子,最后卻倒在了饑民之中。想到這里,他的眼眶不禁泛紅。
太子敏銳地捕捉到父親的情緒變化,忽然道:"父皇,楚王雖有過錯,但此次可讓他戴罪立功。"
"確實合適。"魏勇德立刻附和,"楚王殿下親赴災區,更能安民心。"
君主略作思忖,點了點頭,又問:"主事之人呢?"
"武將可用雨登峰,此人能征善戰,又懂得體恤百姓。至于文臣......"魏勇德斟酌著用詞,"鄭明遠較為合適,此人做事謹慎,且有賑災經驗。"
"就這么定了,退朝吧。"君主揉著太陽穴,對身旁的公公說道:"去芝貴人那。"
走出大殿,太子暗自松了口氣。很快,賑災詔書便傳遍了朝野。
秦望溪知曉賑災詔書內容后,站在院中的回廊上,心中愁緒難解。
秦錦筠捧著一盞熱茶走來:"長姐,你在想什么?"
"我在想這場災荒。"秦望溪接過茶盞,目光深邃,聲音漸低。
"長姐是在擔心楚王嗎?"秦錦筠小聲問道。
秦望溪搖搖頭:"我擔心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。"她頓了頓,"不過楚王此行確實危險,朝中暗流涌動,這次賑災怕是會成為各方角力的戰場。"
話音未落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。銀霜面色凝重地走近:"郡主,剛收到消息,東城門出現了暴亂,有饑民闖關......"
秦望溪拿著茶杯的手一抖,茶水濺出,在地上留下幾點深色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