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望溪靜立一旁,望著交談的眾人。昔日與大魏分庭抗禮的北狄,如今竟已不足為慮,世事變遷,當真難料。
"陛下英明!"群臣齊呼。
君主半闔雙眼,注視著秦望溪,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。"你們都退下,秦望溪留下。"
待眾人退去,秦望溪叫住了戶部尚書魏勇德:"楚尚書請留步,下官有事相告。"
"你有何事要與魏勇德商議?"君主問道。
秦望溪輕聲道來龍去脈,說起府中婢女私藏先皇后遺物一事。魏勇德詫異地看了眼君主,見不語,便退出殿外。
君主調整坐姿,喉間微動:"你可見過你祖母欲收為義女的廖姑娘?"
"見過。"她頓了頓,"與畫像上的姑姑頗為相似,聽杜嬤嬤說,廖姑娘竟也通曉醫術,倒是與姑母如出一轍。”
蘇公公匆匆進殿,躬身附耳:"芝貴人親制桂花蓮子糕,求陛下品鑒。"
君主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,揮手示意秦望溪退下。
踏出殿門,秦望溪瞥見太子與戶部尚書魏勇德立于階下。她不緊不慢地行過禮,隨即望向魏勇德,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:"聽聞尚書府看中我身邊的婢女,要納為良妾?"
魏勇德面色微僵,指節在袖中緊攥:"郡主誤會了。內人確實提過為庶子納妾,但豈敢覬覦郡主府上的人?"
"有趣。"秦望溪輕笑一聲,"那婢女卻同我說,是尚書府要抬她做妾,還求我放了身契。也罷,我本想給她條出路,誰知這賤婢竟敢偷走先皇后賜予家祖的寶石簪子。"
魏勇德額際隱約見汗:"此事下官實在不知,容我回府細查。"
"魏大人不必如此。"秦望溪眼波流轉,"我已放她回家,給了一條生路。"
太子蹙眉:"你對奴婢也太過仁慈。這等賤婢,竟敢偷竊先皇后遺物,理應重懲。"
魏勇德尋了借口匆忙離宮,秦望溪隨后也出了宮門。
秦望溪回府后,直入福壽軒覲見大長公主。屋內檀香繚繞,光影斑駁。
"祖母,孫女覺得,當朝天子雖未見過廖姑娘,卻已信了幾分轉世之說。"她垂眸道,"只是那芝貴人,竟連祖母病時姑姑親制的桂花蓮子糕都知曉,未免太過刻意。"
大長公主手中佛珠一頓。
"依孫女之見,廖姑娘不必事事模仿姑姑。倒不如做些姑姑生前未竟之事,或是您與祖父不允之事,更顯真切。"
室內一時寂靜,唯有香煙裊裊上升。大長公主眼底掠過一絲深思,久久未語。
從福壽軒退出,秦望溪見銀霜面帶喜色迎上前來。
"大小姐,夏蕙那邊都已辦妥。"銀霜壓低聲音,"老奴到時,正巧那婢女的母親在街坊間夸耀女兒要進尚書府。"
"我便拿著身契去了,說郡主震怒,若不認罪就要將夏蕙打死。那婦人嚇得面如土色,再不敢妄言。"
秦望溪微微點頭,眼底閃過一絲莫測的光芒。
春寒料峭,鎮國郡主府內院一片寂靜。
"二姑娘今早召集下人。"一個丫鬟掩著嘴角,"說是夏蕙攀上了尚書府,要去做妾,卻偷了先皇后的遺物充作嫁妝。"
秦望溪攪動著手中的茶盞,茶香裊裊升起。那丫鬟看主子聽著,繼續說到:"二姑娘還說要查府上下人,怕是有人跟夏蕙有什么牽連。"她頓了頓,"這是在替大小姐著想呢,生怕夏蕙日后惹出什么禍事,連累了大小姐。"
"夏蕙去不了尚書府。"秦望溪坐在窗邊,指節輕輕叩擊著窗欞。
在一旁還有點擔心的銀霜聽到心下了然,沒再多問。
"今日之事,已在君主、太子殿下和戶部尚書面前說過。"秦望溪語氣平靜,"魏昌和魏勇德若想用夏蕙做什么,如今也是枉然。"
"銀霜,"秦望溪收回思緒,"讓寧叔派人去各處酒樓探訪,重點關注那些學識高卻落第的考生,看看誰對考試結果有異議。"
"再讓人暗中盯著城中各處府邸,"秦望溪繼續道,"看看哪家提前采買紅紙、鞭炮,準備宴席。特別是那些有子孫趕考的勛貴之家。"
"還要留意誰家提前購米,準備施粥..."她語調微緩,"這些都是有把握上榜的表現。"
"是,這就去安排。"銀霜起身應道。
翌日便是殿試,府中上下都籠罩在忐忑氣氛中。董氏為董長元和馮遠英上榜之事頻頻叩拜神佛。
殿試當日,君主高居龍椅,看著殿內莘莘學子,突然覺出幾分暮年之感,便讓太子代為巡視。
殿試結束剛第二日,銀霜就捧著一摞名冊進了清輝院的書房。
"姑娘,這是各家客棧落腳的趕考學子名冊。"她將名冊展開,指著上面標注的圈記,"圈出的是已經離開云京的,沒圈的還在城中等著看榜。"
她又取出另一份清單:"這是廖寧去查的各家采買情況......"
"說來也巧,"銀霜壓低聲音,"廖寧今早去京都最大的米鋪,那伙計一見他就笑著說,咱們府上也太謹慎了。呂相府、陳太傅府、工部尚書府,還有撫軍大將軍府,家中世子們考試一結束就開始大量采買紅紙炮仗,屯米準備施粥了!"
秦望溪蹙眉,目光落在張府的記錄上。戚明遠的長子才十一歲,怎會參加殿試?
銀霜見狀忙解釋:"是撫軍大將軍的侄子,他嫂子帶著長子來京都應試,現下寄居兵部衙門上。"
秦望溪指尖輕叩桌面,眸光微閃。她抬眸看向銀霜:"把這份提前采買的名單傳出去,就說這些官宦府邸都賄賂了主考官,保證能在前十之列。"
"再派人扮作商賈學子,把消息傳到那些落第考生耳中。"她頓了頓,"讓寧叔暗中鼓動他們,在金榜放出前敲天聽鐘。"
銀霜神色一凜:"這......"
"天聽鐘一響,天子必查此事。若那些人果真在前十,更能引起圣上重視。"秦望溪眼底閃過一絲銳色,"就看這些讀書人,是要為自己寒窗苦讀討個公道,還是在權勢面前低頭。"
不出半日,云京城內便傳開了內定前十的消息。呂子福、呂子瑞、孫玉鹿、杜安泰、戚長海、蕭朝陽、宮成珠,這七人的底細被翻了個底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