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日后,陽光微暖,鄭氏院中,五姑娘和六姑娘正逗弄著剛出生不久的小婉卿。董氏坐在鄭氏床邊,說道:"五月初一我們要啟程回玄州,但你剛生產,又染了風寒。不如在此多住些時日,待身體好些再回。"
鄭氏低垂著眼簾,神色有些猶豫。
"女人坐月子要緊,你且安心養著。"董氏溫聲道,"雖在孝中,但添丁是喜事。明日小八洗三,老太君也會來,你們母女也好說說話。"
夜色漸深,映月亭中,秦望溪與柳庭軒密談。
"玄州東側百里山地連綿,可暫時安置人手。"秦望溪眸光沉靜,"你帶人扮作山匪,待我秦家回玄州,便可名正言順練兵剿匪。"
柳庭軒瞳孔微縮:"郡主是要...練私兵?"
"亂世將至,早做準備為上。"秦望溪語氣平靜,"但記住,不可傷及百姓。"
"柳庭軒定不負所托。"他單手抱拳,眼中閃過堅定。
"寧叔,準備一千兩銀票,另備碎銀五百兩,明日讓柳庭軒帶走。"秦望溪向廖寧吩咐道。
清回院廳中,秦望溪正聽著梁大夫對梁王的診斷。
"大燕君主身上的毒很是奇特,"梁大夫說道,"似入命,又像五星散,脈象中還摻雜著噬魂草的特征。這三種毒在體內相互作用,形成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新毒。"
秦望溪指尖輕叩桌面:"可有醫治的法子?"
"有是有,但把握僅有兩成。"梁大夫神色凝重,"用在燕帝身上,無異于拿一國運勢去賭。我等是大魏人,燕帝定會有所顧慮。"
"梁大夫不妨先做些準備。"秦望溪端起茶盞輕抿一口,"還有什么要說的?"
梁大夫遲疑片刻:"今日在禮賓館中,老夫見著一個喬裝的匈奴人,打扮成菜販子模樣,千恩萬謝地往外走。依老夫看,怕是大燕要助匈奴了。"
秦望溪神色不變,心下卻在思量。此時若大燕出兵相助,無異于一場豪賭。可謝云霆向來胸懷天下,敢想敢為,必是深思熟慮了的。
夏杏在門外輕聲稟報:"大姑娘,銀霜來了。"
銀霜端著燕窩糕進來,絮絮叨叨地勸著秦望溪用些。
"銀霜,"秦望溪夾起一塊點心,"夏蕙這些日子當差如何?"
"她......"銀霜斟酌著用詞,"本分是本分,可超出本分的事卻是一概不做。"
秦望溪垂眸思忖,這樣的婢女只能做個伺候人的,幫不上大用。
"夏蕙今年可有十七了?"她輕聲問道。
"正是。姑娘是想給她尋個好人家?"
"嗯,"秦望溪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,"需得找個家底殷實、人口簡單的,最重要的是要夏蕙自己滿意。"
夜深了,院中傳來微微風聲,秦望溪臂彎上綁著銅砂袋正在練功。
夏蕙今晚主動來給秦望溪梳頭發。聽說大小姐要為她說親事,起初還以為是被厭棄,后來得知還要征詢她的意見,心里不禁暖洋洋的。
浴房內水霧氤氳,秦望溪靠在浴桶邊閉目養神,夏蕙輕柔地為她擦拭長發。
"姑娘,水要涼了。"夏杏在外輕聲提醒。
秦望溪應了一聲,睜開眼睛。
清晨,秦望溪倚在窗邊軟榻上,手捧書卷。窗外桃花搖曳,香氣盈動。
夏蕙替她梳著青絲,動作輕柔細致。
"大小姐,今日的發髻要梳什么樣式?"夏蕙低聲問道。
秦望溪指尖輕撫書頁,并未抬頭:"與平常一樣便好。"
待夏杏退出去后,夏蕙的動作漸緩,終是跪在了秦望溪腳下:"郡主......"
"還是喚我大小姐吧。"秦望溪放下茶盞,目光依舊停留在書頁上,"你有事相求?"
夏蕙雙手緊攥著手帕,指節微微泛白:"大小姐五月初便要回玄州,可我爹娘都在這兒,奴婢想...想向大小姐求個恩典,贖身......"
秦望溪這才抬眸看她:"你我主仆一場,何必如此著急?待銀霜為你尋好人家,成親時自會將身契還你。"
她頓了頓,又道:"還是說,你已有了心儀之人?"
夏蕙耳根微紅:"回大小姐,我娘她...已經給我尋了一門親事。"
"哦?"秦望溪合上書本,"是何人家?"
"是...是戶部尚書府庶出的六公子,"夏蕙聲音愈發細微,"因六公子的正妻難產傷了身子不能再生,想尋一妾......"
秦望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脊,眸光漸冷。
"夏蕙,"她輕聲開口,"你可知做妾意味著什么?"
見夏蕙不語,她繼續道:"即便是妾,在府中也不過是個奴婢。將來生了孩子,不能喚你娘親,不能親近。若那正妻當真不能生育,你的處境只會更艱難。"
夏蕙身子微顫。
"你在府中也見過,姨娘們雖衣食無憂,可連自己院子都不能隨意出入。更遑論勛貴人家的規矩,一個不小心......"秦望溪語氣微頓。
夏蕙卻抬起頭來,眼中帶著執著:"大小姐,那日在街上,是六公子替奴婢解了圍。他一定會善待奴婢的......"
秦望溪看著她泛紅的眼角,輕嘆一聲:"你那日遇到六公子,當真只是巧合?"
"大小姐這是何意?"
"他們選中你,或許是因為你是我身邊的大丫鬟。"
夏蕙急道:"不會的!六公子他......"
秦望溪望向窗外飄落的桃花,眸中閃過一絲深意。戶部尚書府,這是打的什么主意?
"大小姐......"夏蕙重重叩首,"求您成全。"
秦望溪不語。
夏蕙跪在地上,額頭緊貼著地面:"大小姐,奴婢...奴婢只是想保住這份體面。"
"體面?"秦望溪轉過身,"你倒是說說,什么體面?"
那一聲反問讓夏蕙身子微顫,卻還是抬起頭,眼中帶著幾分期盼:"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,這個身份......"
話未說完,秦望溪已經冷笑出聲:"所以你是想借著我的身份去做妾?"
屋內一片寂靜。
"奴婢不敢!"夏蕙慌忙叩首,"六公子是真心待奴婢的,絕無他意!"
秦望溪走到夏蕙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:"你以為我不知道魏昌為何選中你?"
夏蕙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衣角,眼中閃過一絲慌亂。
"你是我的貼身大丫鬟,簽了賣身契的。"秦望溪輕嘆,"你爹娘沒資格給你說親,這個道理,你不會不明白。"
夏蕙的身子僵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