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氏院內,偏房,暖爐中火光冉冉。
董氏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邊沿,看著面前淚流不止的鄭老太君,神色溫和。
"夫人,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過分......"鄭老太君哽咽著,手絹捂著嘴,"可我這個做娘的,實在不忍心看著她......"
話未說完,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掀起的簾子帶進一股冷風。
"娘!"鄭氏站在門口,臉色蒼白,一手扶著門框,一手緊緊攥著斗篷。
"你怎么來了?"鄭老太君慌忙起身,"剛生完孩子,這般著涼可是要折壽的!"
"我知道娘是為我好,"鄭氏微微喘著氣,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,"可我已經決定了。"
"傻孩子,"鄭老太君拉著女兒的手,觸到一片冰涼,"你還年輕,總不能就這樣......"
"娘,"鄭氏打斷母親的話,聲音輕卻堅定,"我方才喝了一碗催乳湯,雖然味道苦澀,可是想著能親自喂養婉卿,我心里是甜的。"
"五弟妹,你先坐下說話。"董氏見她面色愈發蒼白,連忙讓人搬來軟墊。
鄭氏緩緩坐下,手指仍緊攥著衣襟:"婉卿生下來時,我第一眼就看到她像極了他。那雙眼睛,那挺拔的鼻梁......"
"可是......"
"娘,"鄭氏抬頭看向母親,眼中泛著水光,"秦家的姐妹們剛剛都來看過婉卿了,大姐送了金鎖,二姐也帶了禮物,她們都很疼愛這個小妹妹。"
"是啊,"董氏接過話,"五弟妹在秦家,我定會待她如親妹妹。婉卿也是秦家的血脈,必不會虧待。"
"我知道你們待她好,"鄭老太君抹著淚,"可她一個人......"
"娘,我不是一個人,"鄭氏輕聲道,"我有婉卿,有大嫂,還有這些姐妹。您若是想我了,隨時可以來看我。"
"再說,"鄭氏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,"婉卿這么可愛,您舍得不來看她嗎?"
"秦嬤嬤,去看看五弟妹的院子里可有熱湯,"董氏收回目光,輕聲吩咐,"莫要耽誤了喂奶的時辰。"
桂花香裊裊,暖意融融。
"兒執意要留,難道就不為自己想想?"鄭老太君握著手中手絹,聲音里滿是哀切。
"娘,您別再說了。"鄭氏掙扎著要起身,卻被董氏一把按住。
"你呀,月子里不知避諱!"董氏蹙眉訓斥,轉身吩咐丫鬟,"去,多添兩個炭盆來。"
鄭氏抓住董氏的衣袖,眼中泛著淚光:"大嫂,我知道自己任性,可我..."
"傻妹妹。"董氏輕撫她的手背,"你且安心養著,這些事不急于一時。"
角落里的炭火發出輕微的爆裂聲,鄭老太君望著女兒蒼白的面容,心如刀絞。
"當初你大婚時,為娘還想著,好歹是嫁入世家,日后定能享些福。誰曾想..."鄭老太君說著,已是泣不成聲。
一旁的董氏看不過去,勸道:"老太君莫要太過傷心,五弟妹在秦家,我必當看顧。"
"大嫂待我極好,母親不必擔憂。"鄭氏攥緊被角,"且不說我與五郎的夫妻之情,如今膝下也有了女兒,我又怎能..."
話未說完,已是哽咽難言。
屋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,幾個丫鬟捧著火盆進來,熱氣頓時驅散了幾分寒意。
"你這性子。"鄭老太君無力地靠在軟榻上,"可你想過沒有,留在這里..."
"娘!"鄭氏打斷道,"秦家滿門忠烈,兒媳婦該當如何,女兒心里清楚。"
董氏默默注視著這對母女,想起自己當初也是這般堅持。
正僵持間,外頭傳來秦嬤嬤的聲音:"夫人,大燕四皇子求見郡主。"
"這個時候?"董氏眉頭一皺,起身道,"我去看看。"
"大嫂..."鄭氏欲言又止。
"你安心躺著,我去去就回。"董氏整理衣襟,向鄭老太君告退。
待董氏離開,鄭老太君顫抖著手,摸索著女兒的面龐:"你當真決意如此?"
"女兒心意已決。"鄭氏握住母親的手,"求娘成全。"
堂外,慕玄瀾正恭敬地等候。他向秦望溪行禮道:"玄瀾此來,是為家父求醫。聽聞郡主府上有位梁大夫,醫術超群。"
秦望溪端坐堂上,不動聲色道:"不知四皇子如何得知?"
"是聽聞太醫提起,說他有位師兄醫術高明。"慕玄瀾拱手,"還望郡主成全。"
秦望溪沉吟片刻:"既是四皇子親自登門,望溪當遣梁大夫一行。"
"可四皇子,話得先說在前面。若梁大夫也束手無策,還請四皇子勿要怪罪。"秦望溪眼角帶笑,聲音溫和。
慕玄瀾連忙起身作揖:"父皇的病……玄瀾心里有數。若梁大夫能醫治父皇,便是我大燕的恩人。若不能,玄瀾也絕不會責怪。"說話時眼中閃過一絲焦慮。
"夏杏,去請梁大夫來。"秦望溪吩咐道。
待夏杏退下,慕玄瀾正襟危坐,卻按捺不住內心求知的渴望:"郡主,兵法有云:地形者,兵之助也。壺山之戰,郡主以少勝多,可是因熟知地形?"
"除卻地形,更要了解對方行軍打仗的習性。"秦望溪看著他認真的模樣,唇角微揚,"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不殆。"
慕玄瀾連連點頭:"玄瀾受教了。"
片刻后,梁大夫背著藥箱隨夏杏而來。寒暄過后,慕玄瀾便帶著梁大夫離去。
秦望溪立在廊下,沉思片刻:"讓寧叔去接柳庭軒來,我有要事相商。"
董氏在鄭氏看到夏杏來請梁大夫,問了緣由心中泛起擔憂。
董氏回到自己房中,差人叫來了秦望溪,她眉頭微蹙:"大燕畢竟是他國,梁大夫去診脈,當真無礙?"聲音里帶著擔憂。
"娘放心,梁大夫已知曉其中關竅。"秦望溪輕聲安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