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柳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場面，無奈地勸道：“別吵了，姑娘正在想菜譜呢。”

韓掌柜聽到動靜，黑著臉大步走來：“你們兩個閑得慌是不是？快走快走！”

兩人這才悻悻離去，臨走時還不忘互相使個眼色，顯然這場爭斗還沒完。

臨近午時，暗九提著空食盒來到酒樓。他的衣著考究，舉止優雅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下人。

“掌柜的，想找貴店大廚去我府上做幾道養生菜？”暗九的語氣客氣中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。

韓掌柜心中警鈴大作，臉上卻依舊掛著和氣的笑容：“我們家的膳食方子金貴，不便外出。再說她一個姑娘家，我也不放心。”

“姑娘家？”暗九眉頭微蹙，目光中閃過一絲探究。“大廚是你女兒？”

“親戚。”韓掌柜含糊其辭，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這個話題。

“我家公子不便出門，想吃新鮮出爐的。”暗九繼續說道，語氣中已經帶了幾分不耐。

“用保溫食盒送去便是。”韓掌柜態度堅決。

暗九無奈點頭，正要離開，沈清芙拿著菜單走了出來。

“叔，我想好了兩道藥膳。”她將紙張遞過去，“這道用雞肉豬肚配黨參茯苓，價格會貴些。這道健脾祛濕粥就實惠多了。”

韓掌柜接過紙張，仔細端詳她的字跡：“寫得越來越好了。”眼中滿是贊許。

“相公逼著練的。”沈清芙不好意思地笑笑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。

青山學堂里，蕭遠峰的目光不時飄向大門。他在等，等那個本該來送飯的人，可直到正午過去，那個熟悉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。

高大宅院內，年輕男子品嘗著溫熱的藥膳，面露滿意之色。精致的瓷碗中，湯汁清亮，香氣四溢。

暗九趁機稟報：“公子，那姑娘似乎是韓掌柜的親戚。”

“是么？”男子放下筷子，眼中閃過一絲深意，“查清楚。”

“屬下遵命。”暗九退下時忍不住嘀咕，“一個村姑，還請不動。”

“誰是村姑？”男子聲音陡然冷厲，整個房間的溫度仿佛都降低了幾分。

暗九嚇得跪地求饒，額頭上的冷汗直冒。

男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，眼角泛紅，臉色蒼白得嚇人。他擺擺手示意暗九退下，獨自靠在軟榻上，目光深邃地望著窗外。

日暮時分，沈清芙坐上馬車準備回家。

“李大哥，不用去學院接他了。”她輕聲道，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，“這段時日他要專心備考，都要宿在學院里。”

趕車李有些驚訝，但還是駕車往村里去。

醫館暗處，一雙陰冷的眼睛注視著遠去的馬車。那道目光中包含著復雜的情緒，既有覬覦，又有忌憚。

回到家中，沈清芙開始發放月錢。

趕車李得了二兩銀子，眼底閃過一絲喜悅。他將銀子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，生怕弄丟了似的又拍了拍。

“踏雪這匹馬確實不錯，只要好好喂養，定能成為千里馬。”沈清芙說著，又從錢袋里取出一串銅錢，遞到趕車李面前，“這是踏雪這個月的草料錢。”

趕車李下意識地后退半步，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色。他張了張嘴，想說些什么，卻又咽了回去。目光在銅錢和沈清芙之間來回游移，最終還是伸手接過。

“這...這太多了。”趕車李聲音有些發顫，“姑娘待我們這般好...”

沈清芙擺擺手，打斷了他的話：“踏雪是好馬，值得好好養著。”她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：“你若是覺得過意不去，就多花些心思照顧它。”

趕車李連連點頭，眼眶微微發紅。

沈清芙望著他，不禁想起當初在集市上遇見踏雪時的情景。那時的馬兒瘦骨嶙峋，渾身傷痕累累，若不是她們及時買下，恐怕早就被宰殺充作肉食了。

收回思緒，她從錢袋中取出幾錠銀子，分給了蕭南星、蕭北辰、翠柳和巧勇四人。

“這是你們每月的例銀。”她柔聲解釋道，“本想給五百文，但距上次已過去一個多月，加上酒樓分紅不少，就各給一兩。隨你們買東西，想花就花。”

蕭北辰接過銀子，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。他小心翼翼地將銀錠揣進懷里，生怕磕碰掉了一點銀屑似的。

“多謝嫂嫂。”他低聲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。

巧勇握著銀錠，手心微微發抖。他從未見過這么多銀子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眼眶漸漸濕潤，他急忙低下頭，用袖子胡亂擦了擦。

“別亂花，若是不夠就來找我。”沈清芙溫聲提醒，目光柔和地看著兩個少年。

“嫂嫂放心，我一定省著用！”巧勇連忙應道，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哽咽。

分完銀子，眾人各自散去，堂屋只剩下沈清芙和柔娘。

“娘，這是給您的。”沈清芙將兩錠銀子遞到柔娘手中。

柔娘摸索著銀錠的形狀，卻將它推了回來：“我一個瞎子，用不著這么多。”

沈清芙不由分說地將銀子塞回柔娘手里，湊到她耳邊輕聲道：“酒樓上個月的收益分成，到手了近百兩白花花的銀子。”

柔娘握緊兒媳的手，眼角泛起淚光。她能感受到沈清芙手心的溫度，以及那份難以言說的孝心。但很快，她又壓低聲音叮囑道：“村里人眼紅的多，此事莫要張揚出去為妙。”

沈清芙點點頭：“娘放心，我心里有數。”

夜幕降臨，沈清芙獨自回到翠竹居。房間里還殘留著蕭遠峰的氣息，她深吸一口氣，開始收拾床鋪。

將蕭遠峰的被褥一件件收進箱子，換上新床單，最后把自己的枕頭放在正中央。她的動作很慢，仿佛在進行一場儀式。

洗漱完畢，她仔細檢查門閂，又用椅子抵住門。這才爬上床，取出一本游記，舒服地趴著看起來。

燭光下，她時而翻頁，時而晃動著白皙的小腿。書中描繪的山水風光令她心馳神往，不知不覺間，竟看得入了迷。

獨處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，等她回過神來，已是深夜。合上書準備就寢時，她忍不住伸了個懶腰。獨自一人的感覺真好，她在床上翻了個身，很快進入夢鄉。

而此時的蕭遠峰卻輾轉難眠。他本以為看書到深夜就能入睡，卻不想越發清醒。書頁翻動的聲音在靜謐的夜里格外清晰，卻怎么也無法轉移他的注意力。

被褥間若有若無的香氣鉆入鼻息，是她留下的氣息。身上穿的衣裳，也是她親手漿洗的。不知不覺間，她的存在已滲透進他生活的每個角落。

他放下書，望著窗外的月光。月色如水，卻照不進他的心底。這樣的夜晚還要過多久？他自己也說不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