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王妃垂下眼簾，掩去眼底的復雜情緒，她本想著回府后陪蕓蕓睡個午覺，小姑娘在轎輦上睡得并不安穩，一路上都在揉著惺忪的睡眼。

之后還打算帶她聽聽話本，那些有趣的故事總能讓小姑娘眼睛發亮。順便挑選幾匹上好的面料，親手為小六縫制香囊，她已經許久沒有為孩子們做些什么了。

晚上再陪著孩子們用膳，看他們玩耍打鬧，彌補一下對小六的虧欠，可王爺突然回府，這一切都要重新安排了。

春日的風帶著些許涼意，吹得庭院里的花枝輕輕搖曳。楚王妃壓下心中的煩躁，輕輕喚醒了靠在她肩頭的蕓蕓。

“蕓蕓，醒醒。”她柔聲細語，像是怕驚擾了什么，“我們該進府了。”

小姑娘揉著眼睛坐直身子，睡意朦朧的樣子惹人憐愛，等她清醒了些，楚王妃才牽著她的小手往府里走。

誰料王爺領著那賤人歸府，應該在西苑，她原本打算先回中軒安頓蕓蕓，讓小姑娘好好休息一會兒。

誰知一進中軒，眼前的場景讓她微微一怔。只見王爺和沈側妃、藍側妃，還有剛從山莊回來的蘇姨娘都在那里喝茶。茶香裊裊，卻掩不住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火藥味。

既然人都到齊了，她也不好帶著蕓蕓避而不見。

“蕓蕓，”她蹲下身，與小姑娘平視，柔聲說道，“父王回來了，就在前面，我們去見見他好不好？”

看著小姑娘緊張得攥緊了衣角，她輕輕握住那雙小手：“不用害怕，母妃陪著你。”

感受到母妃溫暖的手掌，蕓蕓緊張的小心臟漸漸平靜下來，但還是下意識地往楚王妃身邊靠了靠。

楚王妃牽著蕓蕓走進正廳，眾人的目光立刻聚集過來。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她先向王爺點頭示意，沈側妃和藍側妃起身行禮，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范，唯獨蘇姨娘坐著紋絲不動，好似沒看見她們進來一般。

“王妃見諒，妾身身子不適，不便行禮。”蘇姨娘掩著嘴笑道，眼底閃過一絲得意。

沈側妃冷笑一聲，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嘲諷：“蘇姨娘這是懷上了？若真有了身子，那王爺可要高興壞了。”

這話一出，廳內氣氛頓時凝滯，茶盞相碰的清脆聲響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刺耳。

楚王臉色一沉，目光如刀般掃向蘇姨娘：“還沒確定就說身子不適？就你這樣，能養得住我的孩子？”

蘇姨娘臉色一陣紅一陣白，像是被人當面打了耳光，她不情不愿地站起來行禮，動作僵硬得像個木偶。

“王爺，蘇姨娘這禮數可不行，”沈側妃又補了一刀，“別帶壞了府上的規矩。”

蘇姨娘咬著牙，只得重新行了一個標準的禮。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卻不敢表現出半分不滿。

“這位大人怎么說回就回？”楚王妃輕聲問道，試圖緩解這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
“大師說今日是吉時。”楚王笑著，目光卻落在了蕓蕓身上，小姑娘正歪著頭打量他，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好奇。

“哪家的小可愛跑這來了？”楚王笑得眼睛彎成月牙，語氣溫和得不像方才訓斥蘇姨娘的樣子。

“是寧王從翠州帶回來的，救過小六幾次。”楚王妃解釋道，輕輕撫摸著蕓蕓的發頂，“我見她可憐，就收養了。”

一聽說救過小六，楚王看蕓蕓的眼神更加慈愛，他蹲下身，溫聲問道：“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？”

“王爺～”蘇姨娘突然嬌滴滴地喊了一聲，聲音甜得發膩。

沈側妃差點把茶水噴出來，連忙用帕子掩住嘴角。藍側妃則低著頭，肩膀微微顫抖，不知是在笑還是嘆息。

“王爺，”沈側妃放下茶盞，意味深長地說道，“我看蘇姨娘精神得很，不如你們回西苑再努力努力，沒準能抱倆娃回家。”

蘇姨娘聞言，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。她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，茶水在杯中蕩起細小的漣漪。

楚王皺了皺眉，似乎對這種明爭暗斗有些厭煩。他轉向蕓蕓，語氣依舊溫和：“小姑娘，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。”

蕓蕓怯生生地看了楚王妃一眼，得到鼓勵的眼神后，才小聲說道：“回父王的話，我叫蕓蕓。”

“蕓蕓？”楚王輕聲重復，“好名字，寓意著年年蕓蕓，平安喜樂。”

沈側妃放下茶盞，笑容溫婉：“王爺說得是。只是這孩子來路不明，王妃就這樣收養，怕是有些草率了。”

藍側妃也開口附和：“是啊，萬一她身份有什么問題，或是帶來什么麻煩...”

“夠了。”楚王打斷了她們的話，“既然是救過小六的恩人，那就是我楚王府的恩人。況且王妃做事，向來有分寸。”

聽到這話，沈側妃和藍側妃不敢再說什么，只是眼神依舊帶著幾分疑慮。

蘇姨娘卻不甘心就此沉默：“王爺，妾身覺得她們說得對。這孩子來歷不明，萬一...”

“蘇姨娘，”楚王妃終于開口，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，“你若真覺得身子不適，不如先回去歇著。這里有我們幾個說話就夠了。”

蘇姨娘臉色一白，張了張嘴想要反駁，卻對上楚王冷淡的目光，只得悻悻起身告退。

蕓蕓站在楚王妃身邊，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。她能感覺到這些大人之間微妙的氣氛，卻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。

楚王見狀，輕聲問道：“蕓蕓可愿意認我做父親？”

蕓蕓站在母妃身邊，小手輕輕抓著母妃的衣角，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面前這個胖胖的男人。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卻照不進這滿室的沉悶與壓抑。

她聽母妃說這是父王，可為什么他自己又說是叔叔？小腦袋里裝滿了疑惑，卻不敢開口詢問。

楚王蹲在蕓蕓面前，因為身材微胖，這個動作讓他有些吃力。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，卻仍強撐著臉上的笑容，肉嘟嘟的臉頰擠出幾道褶子：“莫怕，告訴叔叔，你幾歲啦？”

蕓蕓下意識抬頭看向母妃，眼中滿是困惑。她小手抓得更緊了些，指節都泛出了白色。殿內的氣氛愈發凝重，連窗外的鳥兒都不敢啼叫。

“蕓蕓不用害怕，父王在聽著呢。”楚王妃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小帽子，目光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楚王一眼，那眼神里藏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，有責備，有無奈，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。

楚王被這一眼看得心里一緊，仿佛被針扎了一下，他連忙改口：“是是是，父王糊涂了。蕓蕓，你今年多大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