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王妃一時語塞，眼眶再次濕潤。她該如何向一個孩子解釋死亡的含義？該如何告訴她，她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了？

就在這時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涼亭內的沉寂。

“王妃！”丫鬟氣喘吁吁地跑來，“王爺讓您即刻去書房。”

楚王妃微微蹙眉：“可是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奴婢不知，只是王爺神色匆匆，似乎很著急。”

與此同時，寧王府的書房內。

“嗚嗚嗚，王弟，你是我親弟弟，要不是你，我這些話都說不出口！”楚王一邊抹淚一邊將調查資料遞給寧王，“我的小蕓蕓，我還舍不得她啊！”

寧王怔怔地接過資料，手微微顫抖。他從未想過，命運會和他開這樣一個玩笑。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，司珍徽溫柔的笑容，她倔強的眼神，她臨終前的囑托......

書房內一片寂靜，只有檐下風鈴偶爾發出清脆的響聲。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鳴叫著，為這個炎熱的夏日增添了幾分煩躁。

“這些...都是真的？”寧王的聲音有些嘶啞。

楚王抹了抹眼淚：“千真萬確！皇兄派人查了好幾個月，一點一點核實的。”他嘆了口氣，“其實我早就該發現的，蕓蕓那么像她......”

寧王的手指在那份被淚水浸濕的資料上顫抖，目光一遍又一遍掃過那些字跡，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，剜著他的心。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
窗外的雨絲綿綿不斷，打在琉璃瓦上發出細碎的響聲。這聲音讓他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個雨夜，想起了珍娘最后的笑容。

“蕓蕓...確實是我親生的孩子？”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，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
楚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，語氣中帶著幾分酸楚：“這還能有假？要不是你的，我也不會這般難過。”他頓了頓，“這些年來，我看著她長大，看著她一天天變得像珍娘......”

寧王閉上眼睛，試圖平復內心翻涌的情緒，十幾年來，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。那種痛，那種絕望，如同一把鈍刀，日日夜夜地磨著他的心。每個深夜，他都會夢見珍娘抱著襁褓中的女兒，卻在他伸手想要觸碰時化作一縷青煙。

而現在，他的骨肉尚存人間。

就在他的眼前。

“我要見她。”寧王猛地站起身，又突然頓住了腳步。他的手無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，觸碰到那道從眉角延伸到下頜的疤痕。這是多年征戰留下的印記，讓他的面容顯得格外冷峻。

“我這樣...會不會嚇到她？”他喃喃自語，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
楚王看著他這副模樣，忍不住嗤笑一聲：“你就算笑得像朵花，她一樣害怕，這么多年沒見過親生父親，換誰都會害怕。”

寧王沒有反駁。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，時而停下整理衣襟，時而又抬手揉搓著臉上的疤痕。那副局促不安的樣子，哪里還有平日里威震四方的王爺風范。

就在這時，門外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，還夾雜著細碎的議論聲。

“母妃，真的要見嗎？”是個稚嫩的女童聲音。

“別怕，有母妃在。”楚王妃溫柔的聲音響起。

寧王的心跳陡然加快，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，卻又覺得這樣太過嚴肅，想要放松一些，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。

蕓蕓牽著楚王妃的手，怯生生地站在門口，她穿著一襲粉色的襦裙，發間簪著一支白玉簪子，圓圓的大眼睛里滿是好奇和迷茫，小臉上帶著幾分不確定。

那張小臉，那雙眼睛，簡直就是珍娘的翻版。

寧王的喉嚨發緊，眼眶發熱，他想說什么，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蕓蕓仰著小臉，目光在他臉上游移：“母妃說...說您是我的親生父親，是真的嗎？”

這聲音清脆得像是山澗的溪流，一下子就沖進了寧王的心里，他想起了珍娘，想起了她同樣清脆動聽的聲音。

“是的，蕓蕓...”寧王的聲音有些發顫，“我是你的爹爹。”

他張開雙臂，戰戰兢兢地試探：“可以...可以抱抱你嗎？”

蕓蕓歪著小腦袋看了看他，又回頭看了看楚王妃，小姑娘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，但在得到母妃鼓勵的眼神后，她還是邁著小短腿，一步步向寧王走去。

這短短的幾步路，對寧王來說卻似乎有一個世紀那么長，他的心跳得厲害，生怕女兒會突然轉身跑開，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。

蕓蕓小心翼翼地看著寧王叔，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。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屋內一片寂靜，只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。

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。如果寧王叔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，那該有多好啊，這個想法在她心里盤旋許久，每每想起都讓她心頭一陣悸動。

從小到大，她一直都很喜歡寧王叔。每次見到他，都覺得特別親切，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。現在想想，或許這就是血脈相連的牽引吧。

“爹...爹爹？”蕓蕓怯生生地喊出這個稱呼，聲音輕得像是一片羽毛，飄忽不定。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寧王，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。

寧王原本緊繃的面容瞬間柔和下來，眼底閃過一絲動容。他伸出手，想要撫摸女兒的頭發，卻又在半空中停頓。那只手微微顫抖，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觸碰這來之不易的親情：“對不起，讓你受盡折磨...”

蕓蕓搖搖頭，眼眶微紅：“不苦的，真的不苦，能找到爹爹和母妃，再多的苦我都愿意。”說著，她像只小兔子一樣撲進寧王懷里，蹭了蹭他的脖子，這是她平日里對母妃撒嬌時常用的動作。

寧王整個人僵在原地，手足無措地看著懷里的小人兒。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與失散多年的女兒相認，此刻的溫情來得太過突然，反而讓他不知所措。

“你這個木頭！”楚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，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，“女兒在跟你親近，你怎么跟根木樁似的？抱都不會抱？”

寧王這才如夢初醒，小心翼翼地環住蕓蕓，他的手依舊在微微發抖，似乎懷里抱著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寶，十多年的思念和愧疚在這一刻盡數涌上心頭。

蕓蕓抬起頭，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期待和信任，那雙眼睛像極了先帝，卻又帶著幾分珍娘的神韻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寧王的身影，讓他恍惚間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