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們一路向西北角跑去，那里曾是先帝貴妃的花園，如今早已荒廢，雜草叢生，樹木比花還要高。藤蔓肆意攀爬在斑駁的圍墻上，給這片區(qū)域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。

楚王妃望著那片區(qū)域，眸光微動，那里的故事她略有耳聞，是個不太平的地方，當年先帝貴妃倒臺后，慈寧將這片園子分給了后宮眾人，想要將這片傷心地重新打造成歡樂之所。

可惜種了沒多久，樹木瘋長，遮天蔽日。慈寧說這地方沾了妖氣，便棄之不顧了。漸漸地，連宮人們都不愿意靠近這里。

“娘親，這里好多蝴蝶！”蕓蕓歡快的聲音傳來，打斷了楚王妃的思緒，只見小姑娘正追著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，裙角沾上了些許泥土。

錢元瀚和錢元禮原本是想找山水牛玩，可找了半天只尋到一只，兩個小男孩失望地蹲在地上，用樹枝戳著泥土。

“一起去找蚯蚓去唄！”蕓蕓停下追逐蝴蝶的腳步，眨著大眼睛提議道，她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，“聽說這里的蚯蚓特別大，我們可以比賽誰挖得多！”

“好主意！”錢元禮立刻來了精神，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來，“我去讓人拿工具來。”

很快，仆從們取來了小鏟子和竹籃，三個小家伙擼起袖子就開始干活，他們選了一塊看起來濕潤的土地，認真地挖掘起來。

楚王妃看著孩子們玩得開心，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。衣服臟了可以洗，但童年的快樂卻是無價的。她的目光掃過孩子們專注的小臉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
錢元衡這會兒也來湊熱鬧，雖然沒有加入挖土的隊伍，但眼中滿是羨慕，他站在一旁，時不時出聲指揮：“那邊那邊，我看到土動了！”

三個孩子越挖越起勁，泥土四處飛濺。楚王看得哈哈大笑：“我的蕓蕓真能干！”他的笑聲中帶著幾分寵溺，完全忘記了方才的擔憂。

突然，一聲尖叫打破了歡樂的氣氛。

錢元瀚的鏟子挖出了一截森森白骨，那是一節(jié)指骨，在黑黃的泥土中格外醒目，陽光照在上面，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澤。

楚王臉色大變，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，一把將蕓蕓和錢元禮拉到身后，大手遮住了他們的眼睛，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陣風，連帶著激起一片塵土。

錢元瀚已經被嚇得暈了過去，小臉煞白，手中的鏟子掉在地上，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

楚王妃心頭一緊，這荒廢的花園，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。她快步上前，將暈倒的錢元瀚抱起，感受到孩子微微發(fā)抖的身體。

“快叫太醫(yī)！”楚王沉聲吩咐，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，“把孩子們都帶回去。”

錢元禮被父王捂著眼睛，心里又急又癢，他實在想知道，為什么小七看到地上的東西就嚇暈了？那里到底有什么？

小男孩不停地扭動著身子，試圖從父王的手掌下偷看一眼。溫熱的掌心讓他覺得悶熱難耐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小六！”楚王妃的聲音帶著幾分嚴厲，卻又摻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

錢元禮立刻安靜下來，但心里的好奇卻如同小貓爪子般撓個不停，他能感覺到父王的手掌在微微顫抖，這讓他更加困惑了。

院子里一片寂靜，連蟲鳴都消失了，初夏的風帶著淡淡的槐花香，卻驅散不了空氣中那股莫名的壓抑。

楚王見兩個孩子被捂著不舒服，干脆一手抱起一個，大步往外走去。他的腳步有些急促，甚至踩斷了幾片落在地上的槐花。

楚王妃連忙跟上，裙擺翻飛間帶起一陣微風。她的面色有些發(fā)白，不時回頭看向那片空地。

錢元衡朝宮人使了個眼色，示意他們守住這片區(qū)域，幾個宮人立刻會意，迅速分散開來，將整個區(qū)域圍得水泄不通。

“王爺，要不要先...”一個老宮人欲言又止。

“先別聲張。”錢元衡低聲打斷，“派人去請?zhí)t(yī)院的老院判來，就說是為了給蕓蕓看病。”

老宮人領命而去，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響。

到了安全的地方，楚王放下兩個孩子，他蹲下身，輕輕擦去兒子額頭的汗水，溫聲道：“去找逐云玩吧。”

錢元禮抬頭看了看父王。父王的眼睛里似乎藏著什么，但他看不懂。再看看母妃緊蹙的眉頭，聰明的小男孩壓下了滿腹疑問。

“蕓蕓，我們去逐云！”他拉起妹妹的小手，故作輕松地說道。

“好呀好呀！”小女孩歡快地應著，兩條小辮子隨著她的動作一跳一跳，“不過芽芽說不能揪鶴的毛。”

“當然不能揪，那樣會疼的。”錢元禮牽著妹妹的手，一步一步往遠處走，他感覺到父王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。

看著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遠去，楚王又安排人照看好錢元瀚，這才帶著楚王妃返回現場。

夕陽西下，天邊染上了一層血色。宮人們已經準備好了工具，就等著王爺一聲令下。

“開挖。”楚王沉聲下令。

鐵鍬入土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里格外刺耳，宮人們小心翼翼地挖掘，生怕錯過任何細節(jié)。

三四米深的大坑很快出現，卻仍未見異常，汗水浸透了宮人們的衣衫，但沒有人敢停下來休息。

楚王站在坑邊，目光緊緊盯著下方，楚王妃站在他身邊，不時用帕子擦拭額頭的冷汗。

“也許...”楚王正想說算了，突然聽到下面的宮人驚呼：“有東西！”

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。

腐朽的衣料，斑駁的木塊，還有森森白骨，在昏暗的天色下，這些東西顯得格外猙獰。

最先碰到遺骨的宮女被嚇得渾身發(fā)顫，差點扔了鏟子，但想到上面站著的可是王爺，他咬著牙繼續(xù)干活。

錢元衡放下一根繩子，親自下到坑中幫忙，作為醫(yī)者，他對人體骨骼頗有研究，每一塊骨頭都被他仔細檢查，生怕遺漏任何線索。

在他的指導下，侍衛(wèi)們好不容易發(fā)現一副完好的骸骨，骨頭呈現出不正常的暗褐色，在火把的照耀下泛著詭異的光澤。

“能看出什么來？”楚王聲音沙啞，仿佛在強忍著什么。

錢元衡仔細觀察后道：“是位年輕婦人，生過孩子，骨頭有變色，應是長期服藥所致。從骨骼的狀態(tài)來看，死亡時間應該在十年以上。”

楚王的心猛地一跳，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袖。

年輕婦人，生育過...十年前...

他想起了多年前失蹤的皇姐玉棠公主，當年柳氏一族寧死也不肯透露公主下落，那個該死的駙馬更是狂笑著說讓皇家永遠找不到。

難道...這就是皇妹的尸骨？

但這個猜測太過驚人，他不敢輕易說出口。萬一不是，豈不是要讓母后空歡喜一場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