蕓蕓聽著大人們的對話，天真地安慰道：“父王別擔心，未來的你注定會兒孫滿堂！”

這句童言無忌的話，卻像一把利刃，狠狠刺進楚王心里。他強忍著心中的苦澀，輕聲道：“父王已經很滿足了，有這么多兒子，還有蕓蕓這樣的好女兒。”說這話時，他的目光溫柔地落在蕓蕓身上，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。

轎輦停在一條熱鬧的街市上，兩旁店鋪安立，行人如織。沈側妃提議先去看首飾，于是一行人走進了一家精致的首飾鋪。

鋪子里琳瑯滿目，各式金銀珠寶應有盡有，店家見是貴人上門，連忙將最好的首飾都拿了出來。沈側妃拿起一支金釵在蕓蕓頭上比劃，又給韓語靈和趙芷夭各挑了一對耳墜。

“這支金釵配蕓蕓最好。”沈側妃笑著說，“襯得我們蕓蕓更加可愛了。”

楚王見狀，也不甘示弱：“那邊那對玉鐲也不錯，給孩子們各買一對吧。”

就這樣，一連逛了三家首飾鋪子，楚王和沈側妃你來我往，爭相給孩子們買東西。三個小姑娘都拿不下了，丫鬟們的手里也都是大包小包。

正要回府時，一陣香氣飄來，蕓蕓循著香味望去，是街角那家點心鋪子飄來的杏仁酥香。

楚王見她眼睛一亮，正要帶她去嘗嘗，卻發現小丫頭的目光落在對面的茶館上。那是一間普通的茶館，門面不大，裝飾也很簡單，與侯府里的精致茶具完全不能相比。

“父王，我想喝那個。”蕓蕓怯生生地說，小手指著茶館的方向。

楚王愣了一下，隨即柔聲道：“好，我們去喝茶。”

茶館里飄著淡淡的茶香，幾案古樸，茶具簡單，老板見來了這么多貴人，有些受寵若驚，連忙將最好的茶葉拿了出來。

蕓蕓捧著茶杯，小口小口地啜著。她的動作雖然生疏，卻格外認真，仿佛在品味著什么珍貴的東西。

楚王看著女兒專注的模樣，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，這個小丫頭，總是能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。

韓語靈和趙芷夭也學著蕓蕓的樣子，小心翼翼地品茶。三個小姑娘的模樣，逗得大人們忍俊不禁。

而沈側妃站在點心鋪子前，手指輕輕拂過一盒精致的糕點。鋪子里飄出陣陣甜香，引得路過的行人頻頻駐足。她的目光在各色點心間流連，時而停駐，時而移開。

“這個是王妃最愛的杏仁酥，那邊的蜜餞藍側妃也常念叨......”她低聲呢喃著，纖細的手指在柜臺上輕點，“都帶些回去吧。”

街上行人熙熙攘攘，叫賣聲此起彼伏。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，幾個小販推著蜜糖人車慢悠悠地經過。陽光透過檐角斑駁的樹影灑在青石板上，將地面映照得斑斑點點。

沈側妃計劃好糕點，心想等喝完茶再來拿。她抬眼看向那家不起眼的街角茶館。招牌已經褪色，木質的門框上還爬著幾縷蛛網。沈側妃微微蹙眉，這等寒酸之地，如何配得上王府的身份？

可楚王已經抱著蕓蕓大步流星地往那邊去了。沈側妃暗自嘆了口氣，提著裙擺跟上。裙角掃過地面，帶起一陣細微的塵土。

“李姑姑，”她壓低聲音，湊到身邊婆子耳邊道，“我是為了孩子才來的，這種地方的茶水......”

話音未落，一聲巨響在身后炸開。

“砰！”

聲音來得突然而猛烈，仿佛一記重錘砸在耳膜上，沈側妃只覺得渾身一顫，腳下一軟，下意識轉身。

青石板上，一個人影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，鮮血從他破碎的頭顱中緩緩流出，在地面上蜿蜒成一條刺目的紅線，血腥味隨著微風飄散開來，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。

四周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，路人紛紛后退，卻又忍不住探頭張望，有人捂著嘴巴嗚咽，有人慌不擇路地逃竄。

沈側妃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，她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，眼前發黑，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。

“娘娘！”李姑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，“快，扶娘娘去茶館休息！”

楚王正逗著蕓蕓說要給她做羊毛墊子，聽到響聲也是一驚。他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，但手臂仍穩穩地抱著蕓蕓，輕輕遮住她的眼睛。

“蕓蕓別看，”他強作鎮定，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，“我們來說說羊毛墊子的顏色好不好？要不要配些竹青色？”

“父王，沈姨姨這是怎么了？”蕓蕓揪著父王的衣襟，小臉寫滿擔憂，她雖看不見外面的情況，但敏銳地察覺到了大人們的異常。

“沒事，沈姨姨就是吃太飽了，睡一會兒就好。”楚王輕聲哄著，手掌輕輕撫摸著女兒的后背。

茶館里，沈側妃靠在椅背上，臉色仍是一片慘白，她聽到楚王的話，勉強睜開眼，白了他一眼，卻也沒有拆穿，孩子在場，有些事確實不該讓她知道。

跟小已經帶人去查看情況。

“是點心鋪子的少東家......”跟小很快回來稟報，聲音壓得極低，“從樓上摔下來了。”

此時店里已經亂成一團。伙計們手忙腳亂地張羅，有人去請大夫，有人去報官，還有人在收拾地上的血跡，街上行人紛紛駐足觀望，指指點點，議論紛紛。

“聽說這少東家最近賭錢輸得厲害......”

“可不是么，前兩天還看見他跟人吵架......”

“該不會是......”

零星的議論聲飄進茶館，沈側妃不由得打了個寒顫，她看著窗外熙攘的街道，心中升起一絲恐懼，若不是蕓蕓想喝茶，她們此時應該還站在那里，若是那人砸在他們身上......

她不敢再想下去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帕，指節泛白。

楚王看著懷中安靜的蕓蕓，心中一軟，從前的他向來事不關己，可現在不同了，有了這個軟糯的小棉襖，他的心也跟著變得柔軟起來。

他低頭看著蕓蕓，小丫頭正專注地擺弄著桌上的茶盞，似乎已經忘記了方才的驚嚇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稚嫩的小臉上，映出一片溫暖的光暈。

“王爺，”沈側妃突然開口，聲音還帶著些許顫抖，“今日若是......”

“別說了。”楚王打斷她的話，語氣有些煩躁，“人沒事就好。”

沈側妃抿了抿唇，目光落在楚王顫抖的手上，他雖然表面鎮定，可那微微發抖的指尖還是暴露了內心的不安。

“看你那點出息。”楚王突然嘲諷道，似乎是想緩解氣氛。

沈側妃冷笑一聲：“王爺不也抖得厲害？”

茶館里陷入短暫的沉默。外面的喧囂仿佛與這里隔絕，只剩下茶水的清香在空氣中緩緩飄散。

蕓蕓抬起頭，天真地問道：“父王，我們什么時候回府？我想吃點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