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妃...真的可以嗎？”蕓蕓仰著小臉，怯生生地問道，她的聲音很輕，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似的。

楚王站在一旁，看著女兒小心翼翼的模樣，心頭一陣刺痛，那雙總是充滿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滿陰霾，他暗自攥緊了拳頭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
顧大風一家去挖礦？太便宜他們了！那些年的苦難，豈是一朝一夕就能還清的？

至于云陽侯...打一頓都不解氣！若不是顧及朝廷顏面，他早就提劍殺上門去了。

“當然可以。”楚王妃溫柔地撫摸著蕓蕓的小臉，指尖輕輕拂過她略顯消瘦的臉頰?！澳闶俏覀兊暮⒆?，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是你應得的?！?

聽到母妃的話，蕓蕓眼睛一亮，像是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子：“我要讀書！”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迫切，又藏著幾分期待。

她其實并不知道讀書有什么用，但她記得村里的人一輩子都見不到幾個讀書人。她還記得，每天晚上給她講故事的那些叔叔阿姨，她連他們的名字都不認得，那時候的她，只能在心里默默記住他們的樣子。

小學堂里，韓語靈和趙芷夭已經坐好了。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蕓蕓被安排在最前面，身下墊著荷姑姑特意準備的軟墊，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。

這種感覺很奇妙，就像是突然從塵土里被捧到了云端，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下的軟墊，觸感細膩得讓她有些不敢相信。

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，韓語靈立刻沖她露出燦爛的笑容，眼睛彎成了月牙。趙芷夭也微笑著點點頭，目光溫柔得像是春日里的暖陽。

紗簾的另一邊，是哥哥們的座位。錢元禮正給錢元瀚使眼色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，似乎在密謀著什么惡作劇，但看到父王就坐在不遠處，錢元瀚縮了縮脖子，裝作沒看見六哥的暗示。

“咳咳?！壁w夫子站在講臺前，輕咳兩聲。他身形挺拔，一身青衫整潔，目光如炬地掃過堂下的學生們。

公子們立刻收斂了玩鬧的心思，端正坐好，就連平日里最調皮的錢元禮也正襟危坐，只是眼底還藏著幾分笑意。

“今日我們先來認識幾個簡單的字?！壁w夫子拿起毛筆，在紙上寫下“天”字。筆畫流暢，墨香四溢。

蕓蕓瞪大了眼睛，專注地看著那個字的每一筆每一畫。雖然她不認得，但那個字就像是會說話一樣，在向她招手。

“這是‘天'字?！壁w夫子解釋道，“上面一橫，代表天空，下面像個人字，是因為人仰望天空?！?

蕓蕓認真地點點頭，小手在空中比劃著筆畫。她記得在顧家村的時候，每天都要仰望天空，看看天氣好不好，會不會下雨。那時候的天空，好像永遠都是灰蒙蒙的。

但現在不一樣了。

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，藍得像是被洗過一樣。幾朵白云悠閑地飄過，就像是畫卷上的點綴。

“接下來這個字是‘地'?！壁w夫子又寫下一個字，“上面一橫一豎，下面是田地的形狀。”

蕓蕓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。田地，她太熟悉了。那些挖不完的紅薯，割不完的雜草，都刻在她的記憶里。但現在，那個字在紙上是那么的端正，那么的有力量。

楚王看著女兒專注的模樣，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。他恨不得立刻把所有朋友都叫來，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女兒有多出色。那個在田間地頭摸爬滾打的小女孩，如今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優雅的小郡主。

學堂上，趙夫子繼續教授著新的字。蕓蕓一邊聽一邊在心里默默記著，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，因為，這是她的新起點，是她重獲新生后的第一課。

她要把這些字都記住，要認識更多的字，要讀懂那些故事書，她要讓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人知道，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小可憐了。

蕓蕓坐在學堂上，小臉微微皺起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不時偷瞄著身旁的姐姐們。

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趙夫子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解著《詩經》中的典故，聲音平緩而富有韻律。

可是，一上午的課程，對蕓蕓來說簡直是煎熬，這些深奧的知識就像天書一般，她只覺得腦袋里亂糟糟的，就連最基礎的字都認不全，更別說理解其中的含義了。

靈靈姐姐坐在她右手邊，時不時皺著眉頭，顯然也有聽不懂的地方，不過她至少還能跟上先生的節奏，時不時在書上做些標注。

而坐在左邊的芷夭姐姐就更厲害了，她從小就在趙夫子的教導下長大，啟蒙教育做得極好。此刻正襟危坐，一雙明眸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，不時輕輕點頭，似乎對先生講解的內容都能理解。

“這段詩文中......”先生的聲音在耳邊回響。

蕓蕓努力集中注意力，卻發現那些文字仿佛活過來一般，在紙上跳來跳去，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，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。

“蕓蕓，你在聽嗎？”先生突然問道。

教室里一片寂靜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，蕓蕓頓時緊張得手心冒汗，小臉漲得通紅。

“我......”她張了張嘴，卻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
就在這時，芷夭姐姐輕輕握住了她的手，溫暖的觸感讓她稍稍安心。

“先生，蕓蕓年紀還小，這些內容對她來說可能有些難。”芷夭姐姐溫聲說道。

先生捋了捋胡須，目光柔和了幾分：“也是，是我考慮不周。蕓蕓，你先從基礎的字開始學起吧?！?

終于熬到了下課，蕓蕓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。

“蕓蕓！”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，楚王大步流星地走進院子，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。

他張開雙臂就要抱起女兒，蕓蕓雖然更親近母妃，但看著父王期待的眼神，還是乖巧地讓他抱了起來。

“我的小公主今天學得怎么樣？”楚王寵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。

蕓蕓把小臉埋在父王懷里，悶悶地說：“太難了......”

“沒關系，慢慢來?！背踺p聲安慰，“你看靈靈和芷夭，她們不也是一點點學起來的嗎？”

蕓蕓蹭了蹭父王的胡子，突然被扎得縮了縮脖子，小嘴不自覺地撅了起來。

楚王看著女兒嫌棄的小表情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，心想改天得好好修剪一下了。

一旁的楚王妃看著這對父女，眼中閃過一絲憂慮，想到太醫院正在準備的藥方，想到丈夫即將開始的漫長治療，她的心不禁一陣發酸。

“母妃！”蕓蕓掙扎著要下地，朝著楚王妃跑去。

楚王妃蹲下身，將女兒摟入懷中，蕓蕓在母妃懷里蹭了蹭，仿佛一只撒嬌的小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