芷姨娘遞上一杯溫茶，輕聲勸道：“側妃娘娘，您先喝口茶定定神，小郡主這會兒已經退燒了，應該沒什么大礙。”

沈側妃接過茶盞，卻只是捧在手里。她忽然想起什么，問道：“聽說藍側妃最近啥動靜？”

“我沒事。”

藍側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她站在門口，臉色蒼白如紙，眼下一片青黑。身上的衣裳還是白天那套，只是披了件披風，顯得更加單薄了。

“喝了安神湯，可睡不著，就來看看蕓蕓。”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和沙啞。

芷姨娘和柳姨娘見了藍側妃，連忙起身行禮，隨后退到一旁。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。

“你怎么不好好休息？”沈側妃皺眉，放下手中未動的茶盞，“這邊有我看著，你放心。”

藍側妃苦笑，眼中閃過一絲恐懼，“閉上眼就是那顆人頭，哪里睡得著。”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披風的邊緣，指節泛白。

沈側妃聽了打了個寒顫，她雖沒親眼見到那場面，光是想象就覺得后背發涼，屋內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分。

“要不...再喝兩碗安神湯？”沈側妃想了半天，只想出這么個主意，她自己也覺得這建議不怎么樣，但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。

藍側妃被她逗笑了，笑容卻有些勉強，“沈姐姐，你是想把我毒死嗎？那安神湯苦得要命。”

正說著，床上傳來蕓蕓微弱的聲音：“藍姨姨別怕...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...”

沈側妃一聽蕓蕓說話，立刻撲到床邊，裙擺帶倒了一旁的凳子，丫鬟們手忙腳亂地去扶，卻被她擺手制止。

她湊近一看，發現小姑娘還在昏睡，剛才不過是說夢話罷了，蕓蕓的小臉還帶著些潮紅，睫毛微微顫動，像是在做什么夢。

沈側妃心疼地用帕子輕輕擦拭蕓蕓發燙的小臉，轉頭問韓大夫：“這燒真的退了嗎？”

“暫時是退了，”韓大夫捋著胡子解釋道，“但這是受寒引起的內熱，今晚恐怕還得熬上一熬。老夫開的藥方已經在煎了，一個時辰后送來。”

“這孩子命苦，偏偏遇上這些歹人...”沈側妃紅了眼眶，聲音哽咽。

藍側妃站在一旁，眼淚不住地往下掉，若不是今日因為要照顧蕓蕓而耽擱了時間，她可能就死在清玉軒了，如今蕓蕓燒得迷迷糊糊，還惦記著安慰她。

“你看看，”沈側妃嘆氣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，“咱們蕓蕓多善良，這樣都還記掛著你。”她故意酸溜溜地補了一句，“倒是不見她記掛我這個壞人。”

話雖如此，但語氣里滿是寵溺，屋內的氣氛稍稍輕松了些。

“沈姐姐，你不知道今天我...”藍側妃哽咽著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，她看了看周圍的丫鬟婆子，欲言又止。

今日之事太過蹊蹺，她不敢多說。那顆人頭是如何出現在清玉軒的？為什么偏偏是她去的時候？這些疑問在她心中盤旋，卻找不到答案。

門外傳來腳步聲，幾位少爺正焦急地等候著消息。

錢元熙見母親出來，連忙迎上前，“母親可好些了？”他的眉頭緊鎖，眼中滿是擔憂。

藍側妃安撫地拍拍兒子的手，“我沒事，你們今日怎么都在這？不用上課嗎？”她環視一周，發現幾個少爺都在。

少爺們面面相覷，一時無言。院子里的風吹過，帶來一陣涼意。

錢元熙只得老實交代：“我們跟趙夫子請過假了。”他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，“聽說府里出了事，我們放心不下。”

藍側妃看著兒子們關切的眼神，心中一暖，她伸手整了整錢元熙有些凌亂的衣領，“你們有心了。”

她不求兒子們有多大出息，但求平安喜樂，只是作為楚王府的少爺，該學的總要學些。

“母親，”錢元熙握住母親的手，發現她的手冰涼，“您該去休息了，這邊有我們看著。”

“是啊，藍姨娘。”其他少爺也紛紛勸道。

藍側妃看著兒子們擔憂的眼神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。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憔悴，但實在無法安心入睡。

夜色漸深，楚王府卻沒有一個人能安穩入眠。

蕓蕓在睡夢中翻了個身，發出一聲微弱的囈語。沈側妃立刻湊近，為她掖了掖被角。

藍側妃在床榻上翻來覆去，夜深人靜的時刻，一絲涼風從窗縫溜進來，帶著初秋的寒意。她輕嘆一聲，披上外衣起身，緩步向西苑走去。

月光灑在庭院的石板路上，將她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。守夜的丫鬟見狀忙迎上來，“側妃娘娘，這么晚了...”

“無事，我去看看蕓蕓。”她擺擺手，示意丫鬟不必跟隨。

西苑燈火通明，幾位少爺都守在蕓蕓房中。錢元熙見母親來了，連忙起身相迎：“母親怎么還不休息？”

“喝了大半碗安神湯，卻是越發清醒了。”藍側妃苦笑著搖頭，目光落在床榻上昏睡的蕓蕓身上，心疼地撫了撫她滾燙的小臉。

錢元熙看著母親眼下的青黑，欲言又止，他知道母親最是關心蕓蕓，這一夜怕是難以入眠。

床邊的錢元禮握著妹妹的小手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。燭光映照下，小少年的臉上寫滿了焦慮。

“大哥，你說蕓蕓會不會...”他聲音哽咽，說不下去了。

錢元熙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：“放心，韓大夫說她只是受了風寒，好好調養幾日就無事了。”

話雖如此，可誰不知道幼童高熱最是兇險。前些日子，儀制司尚書家的小少爺就是因為高熱不退，沒過三日就夭折了，想到這里，錢元禮的眼淚再也忍不住，無聲地滑落。

“禮兒，去用些午膳吧。”藍側妃心疼地看著小六，“你守了一整夜，該歇息了。”

錢元禮倔強地搖頭：“我不餓，我要守著蕓蕓。”

錢元瀚也在一旁幫腔：“是啊藍姨母，我們輪流守著，讓大哥先去用膳。”

藍側妃無奈，只得讓人將飯菜送到房中。幾位少爺草草用過午膳，又各自尋了位置守著。錢元禮更是寸步不離床榻，生怕妹妹有什么閃失。

漸漸地，疲憊的小少年趴在床邊睡著了。韓大夫見狀，征得沈側妃同意后，將他輕輕扶到床上。即便在睡夢中，錢元禮也緊緊握著妹妹的手，似乎害怕一松開她就會消失不見。

錢元瀚也在床角睡著了，柳姨娘將他抱回房中。其他少爺見蕓蕓已無大礙，也各自回房休息，唯有錢元熙留下來陪伴母親。

“母親，您也該歇息了。”錢元熙勸道，“有我在這里守著。”

藍側妃點點頭，卻遲遲不愿離去，直到安神湯終于發揮效用，她才在兒子的攙扶下回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