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人們垂首站立，大氣不敢出。有人偷偷抬眼，看向跪在殿中的沈玉。她一襲淺色宮裝，神情淡然自若，仿佛這偌大的殿堂與她毫無關系。
珠簾輕晃，簾后隱約可見兩道倩影。一名宮女正跪地啜泣，聲音斷斷續續：“娘娘明鑒，長樂公主殿下真的是被馬蜂蟄傷的......”
皇后厲聲說道，“本宮親眼所見，御花園的馬蜂窩是被人動過手腳的。若不是有人用毒藥激怒馬蜂，怎會無端傷人？”
沈玉聽著這番話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。御花園的馬蜂窩，原本安安靜靜地掛在樹上，若不是長樂公主執意要拿來砸她，又怎會惹出這一場風波？
“臣婦不明白，”沈玉抬眼，目光透過珠簾，直視皇后所在的方向，“皇后娘娘說臣婦下毒，可有真憑實據？”
她的話音剛落，桃兒就忍不住開口：“是啊，那馬蜂都已經飛走了，也沒驗過尸，怎么就斷定是我們下毒了？”
這番話一出，殿內眾人倒吸一口涼氣。給馬蜂驗尸？這話說得也太大膽了。幾個年長的嬤嬤面色鐵青，恨不得立刻堵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的嘴。
珠簾后傳來一聲冷笑：“放肆！一個小小丫鬟，也敢在長樂宮口出狂言？來人，把她拖下去杖責二十！”
“且慢！”
一個威嚴的聲音從殿外傳來，緊接著就聽見太監尖細的嗓音：“皇上駕到——”
眾人連忙跪地行禮。沈玉垂眸，睫毛輕輕顫動。她能感覺到秦景遠正向這邊走來，腳步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。
“都起來吧。”秦景遠走到主位坐下，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，“究竟發生了何事？”
太后沉聲道：“皇上來得正好。御花園的馬蜂窩掉下來，害得壽寧被蟄傷昏迷，這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。”
沈玉注意到喜公公站在皇上身邊，他的臉腫得像個饅頭，顯然也沒能逃過馬蜂的毒手。她暗自思忖，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。
“喜公公。”她輕聲喚道，示意桃兒上前，“這是臣婦調制的藥膏，專治蜂蟄，效果比御醫開的方子還好。”
喜公公遲疑著看向皇上，不敢貿然接過。
桃兒卻不懂這些彎彎繞繞，直接把藥瓶塞到喜公公手里：“放心用吧，我家姑娘的藥，連皇上都說好。”
皇上輕笑一聲：“既是沈氏的藥，喜公公盡管用就是。”
這一幕落在太后眼中，卻激起了她更大的怒火。她冷冷開口：“皇上，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。御花園的馬蜂窩被人下毒，害得壽寧至今還在昏迷，此事必須嚴查！”
沈玉聽著這話，心中一陣好笑。長樂公主分明是想用馬蜂窩砸她，結果反倒把自己搭了進去，現在太后和皇后卻要顛倒黑白，說是她下毒？
“皇上，”她忽然開口，語氣誠懇，“依臣婦看，此事確實該嚴懲，不如罰宮中上下半年俸祿如何？”
這話一出，連皇上都愣了一下。喜公公張了張嘴：“可是上次......”
“上次皇上就下令徹查馬蜂窩一事，”沈玉打斷道，“可現在還能讓這種事發生，分明是有人沒把圣意放在心上。若不嚴懲，只怕日后還會有人懈怠職守。”
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，皇上沉思片刻，終于點頭：“你說得對。皇后疏于管教，罰俸半年。各管事也都罰俸三月。”
“皇上圣明！”沈玉欣然應道。
太后端坐在鳳椅上，面色鐵青。皇后更是氣得面紅耳赤，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，身側的帕子被她揉搓得不成形狀。
殿內眾人大氣都不敢出，唯有沈玉挺直腰背，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“竟敢在朝堂之上耍弄心機，還連累了長樂公主......”皇后咬牙切齒，目光如刀般直刺向沈玉。沈玉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衣袖，“既然皇后娘娘一口咬定馬蜂窩是從樹上自行掉落，那想必是有十足的證據了？”
皇后雙手緊握，強壓著心中的怒火。“沈氏，你休要在這狡辯！馬蜂窩之事，分明是你——”
皇上突然開口，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，“若真如你所說，這馬蜂窩是自行掉落，為何偏偏砸在沈氏身上？難不成這些馬蜂還長了眼睛不成？”
一時間，殿內鴉雀無聲。
桃兒趁機幫腔：“是啊是啊！我家姑娘分明是救了長樂公主，這可是大功一件！若非姑娘及時施救，只怕......”
“住口！”皇后厲聲喝斷，“區區一個下人，也敢在太后面前大放厥詞！”
沈玉伸手攔住要繼續說話的桃兒，轉而看向殿上的皇帝：“皇上，臣女斗膽，想請魏太醫過堂一問。”
皇帝微微頷首：“宣魏太醫。”
片刻之后，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匆匆入殿，跪地行禮。
“魏太醫，”沈玉不等皇后開口，搶先發問，“你且說說，尋常馬蜂若是蟄人，會是什么情況？”
魏太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：“回稟娘娘，尋常馬蜂蟄人，至多造成局部紅腫疼痛，三五日便可痊愈......”
“那若是被蟄五十口呢？”
魏太醫渾身一震：“五......五十口？那便十分兇險了，輕則臥床不起，重則......恐有性命之憂......”
殿內眾人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可長樂公主現在不是好好的嗎？”沈玉冷笑，“若非我及時施救，只怕現在就不是這個結果了。”
皇后面色一變：“你、你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很簡單，”沈玉緩緩起身，“這些馬蜂的毒性被人為削弱了。若是尋常馬蜂，長樂公主早就......”她故意沒有說完。
“你胡說！”皇后厲聲打斷，“分明是你給馬蜂下毒，這才導致它們見人就蟄！”
“哦？”沈玉挑眉，“那請問皇后娘娘，可有證據？”
殿內再次陷入沉默。
秦景遠站在一旁，目光警告地看向沈玉，示意她適可而止。但沈玉充耳不聞，反而加重了語氣：“既然皇后娘娘說我心機深重，那想必是對我在宮中的所作所為多有不滿了？”
“你！”皇后氣得渾身發抖。
“臣女今日就把話說明白，”沈玉直視皇后，“若是有人想要害我，我定會十倍奉還。至于這次的事，我也不要太多賞賜，聊表心意便是。”
“放肆！”皇后重重拍著椅子扶手，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，“這里是皇宮，不是你們玉華山！容不得你在此胡攪蠻纏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