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氏立在廊下,不耐煩地揮了揮手:“快去吧,別讓人家等久了。有什么話路上慢慢說。”
這般催促讓秦景遠暗自驚訝。尋常人家送親人上戰場,不是該依依惜別嗎?韓夫人這態度,倒像是恨不得趕快打發人走。
“爹爹......”沈陽紅著眼圈上前,聲音哽咽,“我舍不得你。”
西陵侯聞言眼睛一亮:“好啊!那就跟爹一起去邊關!”
“不要啊!”沈陽慌忙后退,差點被門檻絆倒,“我、我還小,受不了長途跋涉......”
“就你這皮實的性子,就算馬車翻了都不會傷著。”西陵侯大笑著一把將兒子抱起,動作之快讓人措手不及。
“娘!救命啊!”沈陽掙扎著大喊,聲音在院中回蕩。
韓氏揉著太陽穴轉身就走:“頭疼,我得回去躺會兒。”臨走前又對沈玉道,“你去送送你爹,順便逛逛街,回來給你做你愛吃的。”
沈玉默默登上馬車,秦景遠騎馬緊隨其后。
城門處,雍東侯正不耐煩地等待。這位常年駐守邊關的將領身形魁梧,臉上帶著風霜留下的痕跡。見西陵侯懷中抱著個俊俏少年,他眉頭微松。
“這是犬子。”西陵侯介紹道。
“我才不是犬子!”沈陽鼓著腮幫子,一張小臉寫滿不服,“虎父無犬子!”
雍東侯被逗樂了,笑聲如雷貫耳:“好!好!說得好!”
城門外,晨霧漸散,遠處駐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。臨行前,西陵侯忽然將沈陽往秦景遠馬上一扔:“帶他逛逛街,送回府上。”
秦景遠手忙腳亂地接住,心中暗嘆這位未來岳父也太隨意了。這可是親生骨肉,怎能如此粗暴?
“爹,你不帶我去邊關了?”沈陽眼中閃著希冀。
“你想去?”
“還是算了,”沈陽板起小臉,故作成熟道,“我得留下照顧娘親。”
一旁的沈毅看著這一幕,無奈地搖頭。這般明目張膽地忽視他這個大哥,真的好嗎?
臨行前,西陵侯又叮囑了沈玉幾句,目光意味深長地在秦景遠身上停留片刻。隊伍開拔時,秦景遠這才發現不對勁——西陵侯居然獨自上路,連個隨從都沒帶。
“姐夫,我們上城樓看看吧!”沈陽興致勃勃地提議。
秦景遠應允,帶著三人登上城樓。
不多時,城門口突然喧鬧起來。數百名衣衫不整的官兵狼狽地往城內跑。原來是負責押運糧草的兵士,剛出城就被西陵侯命令解甲歸家。
消息傳入皇宮,龍顏大怒。更讓皇上震怒的是,西陵侯府竟從制衣坊提走了六千套軍服!
“這老匪徒!”御書房內,皇上氣得直喘粗氣,“分明是要讓山匪們混入軍中!”
喜公公連忙上前勸解:“皇上息怒,西陵侯的人雖性情桀驁,但個個武藝不凡。說不定能在邊關建功立業呢。”
“建功立業?”皇上冷笑,“只怕他們還沒見著敵人,就先把我大周將士禍害完了!”
御書房內一時寂靜。皇上來回踱步,眉頭緊鎖。片刻后,他提筆疾書,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往邊關。這一步棋,要下得穩妥。
與此同時,街邊的茶樓里,說書人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江湖故事,引得路人駐足。糖葫蘆的酸甜,包子鋪飄來的香氣,還有遠處傳來的鑼鼓聲,構成了一幅熱鬧的市井圖景。
沈陽最愛這種熱鬧。他眼睛亮晶晶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。在西陵侯府里整日悶著,除了睡覺,滿腦子都在想著怎么溜出去玩耍。
“小少爺,您慢些走。”桃兒小跑著跟在后面,手里提著幾個精致的食盒。她看著自家小少爺蹦蹦跳跳的背影,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“桃兒,你快看!”沈陽指著不遠處的糖人攤子,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,“那個糖人做得真好看!”
一路走來,沈陽的雙手已經抓滿了糖人,晶瑩剔透的糖稀在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。他小心翼翼地啃著手中的糖人,生怕弄臟了衣裳。
“夫人說過,您最多只能吃三串。”桃兒站在一旁,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可奈何。
沈陽抬頭看了眼桃兒,嘴里還含著糖人:“我今天受驚了,多吃幾串壓壓驚。”說著,又咬下一大口。
“小少爺,這借口也太蹩腳了。”桃兒忍俊不禁,“連我都騙不過,更別說騙夫人了。”
“誰騙你了?”沈陽放下手中的糖人,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,“我是真的受驚了!”
“受驚?”走在前面的沈毅突然轉過身,認真地打量著弟弟,“哪里受驚了?頭還是手?”
沈陽翻了個白眼,心里直叫苦。他看著自家兄長那一臉嚴肅的表情,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連吃個糖人都這么多事,簡直要把人逼瘋。
“當然是被雍東侯給嚇的!”沈陽瞪著沈毅,一本正經地說,“你是沒看見他看我的眼神有多和藹,我這輩子都沒見過誰這么溫柔地看我,差點就喊他爺爺了!”
這話一出,在場所有人都無語了。
“哦?是嗎?”沈毅挑了挑眉,“那你倒是說說,雍東侯到底怎么看你了?”
沈陽咽下最后一口糖人,裝模作樣地抖了抖肩膀:“那眼神,嘖嘖,溫柔得讓人害怕。不行不行,我得多買幾串帶回府。這事沒個三天我都忘不掉。”
看著沈陽又朝糖人攤子跑去,沈毅困惑地問:“真有那么和藹嗎?我怎么沒看出來?”
“肯定有的!”桃兒立刻接話,臉上帶著笑意。
“你看見了?”
“沒有,”桃兒搖搖頭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,“但我知道雍東侯一定是個好人。”
“就你個小丫鬟,怎么知道人家好壞?”沈毅被逗笑了。
桃兒神秘一笑:“侯爺本來是想搶雍東侯府的少爺做女婿的。”
沈毅恍然大悟:“那確實是好人。”自家父親有多疼妹妹,那簡直令人發指。若不是品性極好的人,絕對入不了父親的法眼。難怪皇上讓雍東侯做主運糧官,父親都忍了。
街道上行人漸多,擔心沈陽走丟,沈毅快步跟了上去。
沈玉則信步閑逛,在一個賣香包的攤位前駐足。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,正在給一位客人介紹香包的用料。沈玉輕輕拿起一個繡著牡丹的香包,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。
正當攤主婦人熱情地介紹著香包的特色時,一個八九歲的少年氣喘吁吁地跑來,手里提著幾斤新鮮的豬肉。
“娘,阿奶讓你別做生意了,快回家燒飯!”少年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。
“怎么了這是?”婦人看著兒子手中的豬肉,有些驚訝地問道。
“天上掉餡餅了!”少年興奮地蹦了起來,“爹爹回來了!”
“你爹不是去送糧草了嗎?”婦人一臉困惑。
“沒去成!”少年咧著嘴笑道,“西陵侯的人把爹他們的衣服都換了,說要代替送糧草,還給放了一個月假呢!這不,爹一回來就買了肉。”
不用送糧草,還能拿軍餉,還放假一個月。這可不就是天上掉餡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