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景遠臉色發黑，但眼底卻有著淡淡的笑意。

“小姐，這條魚差不多可以了。”桃兒熟練地翻動著魚身，金黃的魚皮已經泛起了細密的氣泡，“您看這顏色，再烤就要焦了。”

沈玉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，魚肉外焦里嫩，滑嫩鮮美。她眼睛一亮，連聲稱贊：“桃兒，你這手藝真是絕了！”

暗處的幾名暗衛被香氣勾得按捺不住，一個個從陰影中探出頭來。平日里嚴肅的面容此刻都帶著幾分討好的笑意。

“大少奶奶......”其中一個暗衛搓著手，欲言又止。

沈玉被他們的樣子逗笑了：“別站著了，一起來嘗嘗吧。”

暗衛們如獲大赦，立刻圍了上來。原本安靜的廚房頓時熱鬧起來，說笑聲、咀嚼聲此起彼伏。

秦景遠躺在院中的竹椅上，眉頭越皺越緊。

他倒不是介意下人們玩鬧，只是看著自己的暗衛也被美食誘惑得失了分寸，心中難免有些惱火。

“姑爺泡完藥浴定是乏了，要不要也嘗點？”桃兒抬頭問道，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。

話音未落，一個暗衛就主動請纓：“我去送！”

他拎著食盒上了臺階，卻在對上主子冰冷的目光時，腳步一頓。那眼神仿佛在說：你們在下面開心吃喝，把我晾在這兒？

暗衛縮了縮脖子，如霜打的茄子般灰溜溜地退了回去。

秦景遠望著那盤香噴噴的烤魚遠去，胃里一陣抗議。他今晚只吃了一塊排骨，這會兒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。可是方才下人們的舉動實在讓他心中不快，面子上過不去。

沈玉對這些彎彎繞繞一無所知，她正專心致志地學著烤魚。雖然動作生疏，但干勁十足。她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，在火光的映照下閃著細碎的光。

“姑娘，鹽要適量......”桃兒看著沈玉豪放的撒鹽動作，欲言又止。
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沈玉信心滿滿，一手撒鹽一手翻魚，“我可是看了你烤了好幾條呢。”

等到魚烤好，桃兒和暗衛們見狀都找借口推脫不吃。那條魚的顏色看起來是不錯，就是鹽撒得太隨意了些，一邊厚得發白，一邊卻幾乎看不見。

沈玉也不在意他們的推脫，端著盤子就往秦景遠那兒去了。她的腳步輕快，帶著初學者的驕傲。

“嘗嘗我的手藝。”她笑瞇瞇地說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秦景遠閉著眼睛裝死：“不吃。”

“第一次烤魚，給點面子嘛。”沈玉執著地把筷子往他嘴邊送，“你看，顏色多好看。”

秦景遠睜開眼，冷笑道：“我現在面子都沒有，拿什么給你面子？”

沈玉一愣，隨即明白他是在說前些日子被搶的事。她抿了抿唇，柔聲道：“吃了我烤的魚，說不定面子就回來了呢？再說了，你今晚都沒怎么吃東西。”

架不住美食的誘惑和沈玉的軟磨硬泡，秦景遠最終還是張開了嘴。

“這魚......”他仔細咀嚼了一下，“沒放鹽？”

“怎么會？我可是放了不少的。”沈玉連忙夾起一塊嘗了嘗，表情頓時僵住。

這才發現一邊淡如水，一邊咸得發苦。她有些窘迫，但很快想到辦法：“這樣，兩邊的魚肉一起吃，不就剛好了嗎？”

秦景遠看著她理直氣壇的樣子，哭笑不得。這是什么歪理？不過看著她認真的樣子，心中的不快倒是消了大半。

暗衛見狀想來解圍，卻被秦景遠使了個眼色：“既然是大少奶奶的心意，你替我全部吃完。”

暗衛臉色一白，欲哭無淚地接過盤子。

夜漸深，月色如水。西平郡主的芙蓉院中傳來一聲脆響，打破了夜的寧靜。

“大少奶奶居然會驗毒？”她放下手中的湯匙，眼神陰冷如寒冰，“一個土匪的女兒，倒是會裝模作樣。”

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戰戰兢兢：“是的，今日沉香軒的丫鬟下毒被發現，現在正被吊在樹上。那丫鬟......”

“那丫鬟怎么了？”西平郡主瞇起眼睛。

“那丫鬟被打得遍體鱗傷，卻始終不肯說是誰指使的。”

西平郡主冷笑一聲：“一個不識好歹的東西。顧媽媽，你知道該怎么做。”

站在一旁的顧媽媽會意地點頭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
深夜的沉香軒外，一道黑影快速閃過。緊接著，被吊在樹上的丫鬟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，然后戛然而止。

守夜的下人聞聲趕來時，只見那丫鬟已經氣絕身亡，七竅流血，面容扭曲，死狀極為可怖。

次日清晨，沈玉被桃兒慌張的聲音驚醒。

“小姐，那個下毒的丫鬟，死了......”桃兒聲音發顫，“死得好慘。”

沈玉猛地坐起，困意全無。她快步往院子走去，卻發現路過的下人們見了她，像見了鬼似的躲開，瑟瑟發抖。

院中丫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，投向沈玉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驚懼。她們壓低了聲音交談，時不時往沈玉這邊張望，好似在看什么洪水猛獸。

“昨天晚上就吊在那里了。”

“她怎么敢？”

“噓，小聲點......”

這些竊竊私語飄進沈玉耳中，她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。不過是懲罰了一個下毒的丫鬟，怎么就讓這些人如此驚慌失措？

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她的裙角，沈玉邁著輕緩的步子走向院中那棵大樹。枝葉間，一個身影還在隨風輕輕搖晃。

“把她放下來。”沈玉的聲音平靜得令人心驚。

兩個婆子手忙腳亂地解開繩子，丫鬟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，發出一聲悶響。慘白的臉龐，圓睜的雙眼，嚇得周圍的丫鬟們尖叫連連，四處躲閃。

桃兒緊緊抓住沈玉的衣袖，手指都在發抖：“少、少奶奶......”

“別怕。”沈玉輕輕拍了拍桃兒的手，示意她放心。她蹲下身，仔細查看地上的尸體。

周圍的下人們面面相覷，眼中的恐懼更甚。這位大少奶奶，面對尸體竟如此淡定，實在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“她、她真的是被吊死的嗎？”一個膽大的小丫鬟顫聲問道。

沈玉沒有回答，只是專注地查看著尸體的手腕和脖頸處的痕跡。她的眉頭微微皺起，似乎發現了什么異常。

正在這時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。西平郡主踏著怒氣而來，恰好看見沈玉蹲在尸體旁的情形。

“大少奶奶，你還嫌不夠丟人嗎？”西平郡主冷聲道，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。

沈玉緩緩站起身，唇邊掛著一絲冷笑：“既然母親覺得丟人，那不如我們把事情鬧大些？”她頓了頓，“報官吧。”

這話一出，院子里頓時鴉雀無聲。桃兒張了張嘴，想要吩咐小丫鬟去報官，可那些丫鬟卻齊刷刷看向西平郡主，無人敢動。

沈玉輕笑一聲：“看來我這個大少奶奶，連使喚個丫鬟都不夠格。”她轉身就要走，“既然如此，我親自去衙門走一趟。”

“你！”西平郡主厲聲喝止，“你虐死了丫鬟，還要鬧得滿城風雨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