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景遠遲疑片刻，目光在沈玉臉上停留了幾秒，最終還是夾起一塊雞肉放入口中。
“好吃嗎？”沈玉托著下巴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。
“還不錯。”秦景遠點頭。
“那就好，我給這道菜起了個新名字——”沈玉輕聲說道，“巴豆燒雞。”
最后四個字落下的瞬間，秦景遠的動作猛然僵住。他的臉色驟變，隨即猛地轉頭將嘴里的肉吐了出來。一旁的桃兒眼疾手快，連忙端來茶水給他漱口。
沈玉依舊保持著托腮的姿勢，臉上掛著云淡風輕的笑容。她開始仔細檢查桌上其他的菜品，纖細的手指拿起銀筷，一道一道地聞過去。
很快，廚房管事錢媽媽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匆匆趕來。他們的腳步聲急促而凌亂，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。
“請問大少爺、大少奶奶找我們有什么事？”錢媽媽彎著腰，小心翼翼地問道。她的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“今天做菜的時候，除了你們幾個，還有誰進過廚房？”沈玉問道。
“沒有別人了。”錢媽媽和其他人對視一眼，齊聲回答。他們的聲音不大，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心虛。
沈玉手中多出一根銀針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。她將銀針輕輕插入那盤紅燒雞中，很快，針尖就變得發黑。
“既然沒有外人，那這盤紅燒雞里的毒，就是你們其中一人下的了。”她的聲音依舊平靜，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。
錢媽媽等人臉色大變，紛紛跪倒在地。他們爭先恐后地喊冤叫屈，聲音此起彼伏。
沈玉冷笑一聲：“既然都說沒下毒，那就把這盤雞吃了吧。”
在桃兒凌厲的目光“勸說”下，眾人戰戰兢兢地各自夾了一塊雞肉。他們的手都在微微發抖，有人甚至差點拿不穩筷子。
沈玉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反應，最后將目光鎖定在一名年輕丫鬟身上。這個丫鬟雖然也在發抖，但她吃雞肉的動作明顯比其他人要快得多。
“你留下，其他人可以走了。”她淡淡地說道。
等其他人離開后，沈玉看著那名丫鬟，眼神變得銳利起來：“你吃得太快了，看來是知道這毒不會致命啊。”
丫鬟臉色煞白，雙腿一軟跪在地上。在沈玉的威脅下，她終于招認了真相。原來是有人用她弟弟的性命威脅她下毒，但她不敢真的害人，才把毒藥換成了巴豆。
“毒藥呢？”沈玉沉聲問道。
“在冬梅的枕頭里。”丫鬟顫抖著回答。
“連替罪羊都找好了，你倒是個人才。”沈玉嘴角微揚，眼中卻閃過一絲寒意，“不過，你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嗎？”
丫鬟瑟縮了一下，低著頭不敢說話。
沈玉站起身，緩步走到丫鬟面前。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：“說吧，是誰指使你的？”
小丫鬟蜷縮在地上，瑟瑟發抖。她本以為自己的計謀天衣無縫，卻不想大少奶奶竟如此果決狠辣，直接逼她吃下了那碗下了毒的紅燒雞。
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落，她能感覺到腹部開始翻江倒海。
“求...求少爺饒命！”小丫鬟匍匐在地，聲音帶著哭腔，“奴婢知錯了！”
沈玉的目光在小丫鬟與秦景遠之間來回逡巡。良久，她才開口：“你的丫鬟，你處置。”
秦景遠負手而立，“你是沉香軒的當家主母，這里的事自然由你做主。”
“我不懂你們定國公府的規矩。”沈玉挑眉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。
“無妨。”
“那就按我們玉華山青龍寨的規矩來。”沈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
秦景遠眉頭微蹙。玉華山？那可是出了名的山匪窩，怎么會...
“姑娘！”桃兒突然插話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，“咱們山上從沒出過這樣的事，只有那次姑娘給侯爺下巴豆......”
“咳咳！”沈玉猛地咳嗽兩聲，打斷了桃兒的話。
但秦景遠已經來了興趣，目光灼灼地看向她：“下巴豆？”
“姑娘那次可有意思了！”桃兒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，興致勃勃地說，“侯爺在茅廁里整整蹲了一天，還說姑娘孝順呢！”
沈玉扶額，一臉無奈：“提這個做什么？”
“還不是因為侯爺帶大少爺下山打劫不帶您，您覺得侯爺偏心。”桃兒笑嘻嘻地說，“您那會兒就想著法子逗夫人開心。”
秦景遠默默拿起筷子，試圖掩飾嘴角的笑意。他從未想過，這個時常露出凌厲之色的女子，竟也有如此頑皮的一面。
“對了！”桃兒突然眼前一亮，“我想起來怎么罰她了！當初山上有個吃里扒外的，侯爺就把人吊起來抽，抽完潑冷水，最后......”
話未說完，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便兩眼一翻，直接暈了過去。
秦景遠放下筷子，胃口全無。他雖然知道山匪的手段狠辣，但親耳聽到這些細節，還是覺得有些不適。
“先關起來。”沈玉揉了揉太陽穴，“一個時辰后吊樹上，明天賣了。”
“為何要等一個時辰？”
“她剛吃了巴豆。”沈玉意味深長地說。
桃兒帶人搜查冬梅的枕頭，很快找出兩包藥粉。一包是巴豆粉，另一包則是無色無味的劇毒。
沈玉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二包藥粉，仔細聞了聞：“這是混合毒藥，針對我需要配合使用，但對你......”她頓了頓，“只消一點點，夜里就會毒發吐血。”
屋內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。
“定國公府的人，連下毒都這般嚴謹。”沈玉冷笑，“同吃同住的兩人，若你突然毒發，誰會懷疑是飯菜有問題？”
她繼續分析：“而我服下這半份毒藥后，體內就埋下了定時炸彈。等對方想取我性命時，再補上另半份毒藥，神不知鬼不覺。”
秦景遠神色凝重：“若不是你察覺得早......”
“其實若那丫鬟膽子再大些，我們倒可以將計就計。”沈玉嘆息道。
秦景遠接過毒藥，聲音低沉：“無需如此，就算找到另半份毒藥，也查不出幕后主使。”
夜色漸深，兩人都沒了胃口，起身去后院準備藥浴。
桃兒看著灶上的藥鍋，晚上沒吃晚飯，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。她靈機一動，拎著籃子去小廚房裝了些生魚和調料，打算一邊照看藥浴一邊烤魚。
藥鍋的火光映照在她臉上，她手法嫻熟地給魚上著調料。記憶不自覺地回到了玉華山的日子，那時候她沒少和姑娘一起在河邊烤魚，連皇上都說她們要把河里的魚吃絕種了。
想到這里，桃兒不禁笑出聲來。那段日子雖然艱苦，卻是她最無憂無慮的時光。
“你上輩子是條魚吧？”沈玉從楓居出來，聞到香味就對秦景遠打趣，“泡個藥浴都能泡出魚香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