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子跪在地上，渾身顫抖，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：
“只聽到...莫公子說...打個半死...”
“啪！”毅國公狠狠拍案而起，茶盞被震得跳起，茶水灑了一桌。
“這番言論一出口就暴露是西陵侯府的門客！那些土匪說話就是這個腔調！”
身后的管事縮了縮脖子，小心翼翼地問道：“國公大人猜測莫公子便是西陵侯府那位神醫？”
“不是他還能有誰？”毅國公冷笑一聲，踱步到窗前。月光透過窗欞，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。“雍東侯府近來的一舉一動都在本公爺的掌控之中，壓根兒就沒見著什么郎中入都。
倒是西陵侯的小兒子，在雍東侯府住了一晚上。”
想到這兩日夜里頻頻驚醒的噩夢，毅國公心中愈發不安。那些夢境支離破碎，卻總是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霾。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，試圖驅散那些不詳的預感。
回到府中，張總管迎了上來。毅國公想起龍驤軍體恤銀的事，本就陰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。
“查得如何了？”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。
張總管低著頭，聲音發顫：“回國公爺，暫時還沒有消息。”
“一群飯桶！”毅國公甩袖而去，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。
張總管面色鐵青，轉身就把手下人叫來一頓痛罵：“再查不出消息，你們就都給我滾蛋！”
小廝們戰戰兢兢地應下，可走出府門，又是一籌莫展。這事他們確實已經盡力了，
那些龍驤軍家眷的嘴比蚌殼還嚴實，任憑他們軟硬兼施，就是撬不開一條縫。
“要不...再去審問一遍？”一個小廝試探著建議。
“都問了好幾回了，有什么用？”另一個搖頭嘆氣。
“那就打！打到他們說為止！”年紀最小的小廝握緊拳頭，一臉兇狠。
“你以為我們沒試過嗎？”年長些的小廝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那些人寧死不開口，
好像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撐腰似的。”
與此同時，皇宮門前。
兩名小太監出示令牌，稱是奉長樂公主之命出宮辦事。守門的侍衛仔細檢查著令牌，
眉頭微皺。其中一個太監神色自若，另一個卻顯得有些緊張，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。
最終，侍衛還是放行了。待兩人走遠，才松了口氣，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，卻又說不上來。
鬧市之中，沈玉的馬車緩緩而行。街道兩旁店鋪林立，行人如織，叫賣聲此起彼伏。
“前面停車。”桃兒掀開簾子說道，眼睛已經被街邊的小吃攤勾去了魂。
暗衛遲疑道：“大少爺交代，拜見完毅老國公便要馬不停蹄地返回...”
“他說的不算。”沈玉淡淡道，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。
暗衛無奈，只得停下馬車。待沈玉和桃兒下車，瞧這倆人一副假小子的樣子，不由得皺眉：“大少奶奶這樣出門，若是被定國公府的人撞見...”
“放心，不會有事。”沈玉自信滿滿地打開折扇。
“這身打扮，我爹娘都未必認得出來。”
她深諳其中道理。玉華山土匪加定國公府大少奶奶的名頭太響，走到哪里都讓人提心吊膽。倒不如這般改扮，清清爽爽地逛街更自在。街上的小販們也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刻意奉承，反而能體會到難得的平常心。
“記住，現在我們是少爺和小廝，收起那股子匪氣。”
沈玉叮囑桃兒，目光落在她不自覺摸向腰間的手上，“買東西要付錢。”
“可是...”桃兒為難道，臉上露出懊惱的表情，“我們沒帶錢啊。”
沈玉一愣：“你沒帶錢？”
“銀兩全藏在腰包中，我不是覺得仆役背著包袱看著別扭嗎？就沒帶出來。”
桃兒低著頭，用腳尖踢著地上的小石子。
“那馬車里也沒有？”
“我怕不安全，就都放在楓居里了。”
沈玉扶額，這可真是...
“要不我們...”桃兒眼睛一亮，露出熟悉的狡猾笑容，“先薅點羊毛再去血拼？”
沈玉沒好氣地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。這丫頭，開口閉口都是老本行，
這么多年的教導都喂了狗。
好在暗衛身上還有點兒銀子，讓他去玉華軒取些銀票來。暗衛臨走前把銀子留下，
沈玉便拉著桃兒逛起街來。
街邊小攤上的糖人做得精致，桃兒看得眼睛發亮。沈玉無奈，只得買了兩個。正吃得開心，不料一個不小心踩到了人。
“放肆！”一聲厲喝傳來，尖細的嗓音在街市的喧囂中格外刺耳。
抬頭一看，是兩個小太監，其中一個正蹲下給同伴擦鞋。沈玉定睛一看那人的臉，
不由得失笑。
還真是冤家路窄。
她本不想生事，可若是遇上假扮太監的公主，這事兒沒完沒了咯。沈玉瞇起眼睛，
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
長樂公主扮作的小公公站在原地，腳尖不自覺地蜷縮。那一腳踩得實在疼，
她咬著下唇強忍著，眼底帶著惱怒。若不是顧及自己現在的身份，
早就讓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拖下去打板子了。
只是眼前這個男子，怎么看著如此眼熟？那挺拔的身姿，清冷的氣質，
還有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...
她正出神，對方已經伸手把她拽到了一旁的小巷。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長樂公主羞憤難當，裙擺被風揚起，露出一截繡著祥云紋的褲腳。
“放肆！快放開本...”她差點說漏了嘴，連忙改口，“本公公！”
沈玉松開手，目光在她臉上逡巡，嘴角帶著幾分戲謔：“一個公公，臉紅什么？”
長樂公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，惱羞成怒：“你碰到我腳了，連句道歉都沒有！”
巷子里光線昏暗，沈玉忽然湊近了些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：
“公主殿下，偷溜出宮，帶夠銀子了嗎？”
這話如同一道驚雷，劈得長樂公主渾身一顫。她警惕地環顧四周，確定無人后，才壓低聲音：“你是誰？怎么知道本宮的身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