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景遠輕咳一聲,掩去嘴角的笑意:“把飯菜端到后院來吧。”
桃兒很快就拎著食盒回來了。碗碟碰撞,飄散出誘人的香氣。沈玉也隨后而至,身上沾著細細的炭灰,顯得有些狼狽。
她一邊動筷子一邊道:“這炭真難磨,你們晚上沒事就來幫忙。”語氣輕松,仿佛在說今晚月色真好。
秦景遠和暗衛面面相覷。這是要殺人還要人幫忙遞刀。
沈玉見無人應聲,轉頭看向暗衛,眼中閃過狡黠:“幫忙磨炭,就不拿你試驗了。”
暗衛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,連影子都不見了。
沈玉無奈地搖搖頭,發髻上的釵環叮當作響。
桃兒拽了拽她的衣袖,她這才注意到秦景遠那雙噴火的眼睛。
“別這么看著我,”沈玉白了他一眼,“你們不愿意用,我還舍不得浪費呢。”
“姑娘終于改主意了?”桃兒欣喜道,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他們一個太細皮嫩肉,一個太粗糙,都不是合適的人選。”沈玉一本正經地分析。
秦景遠額頭青筋直跳。細皮嫩肉?這是形容男人的話嗎!
桃兒頓時急了:“姑娘可別打我主意,我還想再白點呢!”小手護住臉頰。
沈玉眼睛一亮:“想白?正好多給你抹幾回。”
“奴婢又不傻。”桃兒撅著嘴,連連搖頭。
主仆二人說說笑笑地走了,留下秦景遠獨自生悶氣。夜色漸深,竹影愈發濃密。
次日一早,晨露未干,沈玉帶著桃兒去望月堂請安。秦景遠寸步不離地跟在身邊,像個盡職的護衛。
“你不用每天都陪著,”沈玉皺眉,“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“我不放心。”秦景遠語氣凝重。
沈玉心里一暖,唇角微揚。
桃兒也笑道:“姑爺真好。”
秦景遠輕聲道:“我是怕你欺負她們。”
沈玉臉色瞬間陰沉,仿佛烏云壓頂。她一路上東張西望,像是在尋找什么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秦景遠問。
“看看哪個丫鬟有福氣,能試試我的炭泥。”沈玉笑瞇瞇地說。
秦景遠扶額:“你就這么喜歡說反話?”
“是不是反話,很快你就知道了。”
府中丫鬟見了他們,紛紛低頭避讓,生怕被沈玉盯上。一路上風平浪靜,倒顯得有些詭異。
到了望月堂,二太太笑道:“遠兒是怕我們欺負大少奶奶吧?”
桃兒脫口而出:“姑爺是怕我家姑娘欺負你們才陪著的。”
滿堂寂靜。丫鬟婆子噤若寒蟬,大氣都不敢出。
沈玉強忍笑意。這下好了,她什么都沒做,就被人當成了兇神惡煞。以后在府里橫著走,都不用費什么力氣了。
老夫人倚在榻上,目光直直地落在秦景遠身上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檀木扶手,眉頭漸漸擰成一個結:“昨日進宮,皇上召你所為何事?”
沈玉坐在一旁,聽出這話里的敷衍。她低垂著眼簾,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淡了幾分。一個晚上過去才問,這關心來得實在太遲。
“皇上問起街上搶劫一事。”秦景遠神色淡然,“得知沈玉要開鋪子,龍心大悅,還親筆題詞。”
這話一出,屋內氣氛頓時凝滯。丫鬟們低著頭,連呼吸都不敢太重。老夫人的手指停在扶手上,臉色陰晴不定。
“聽說大少奶奶花六萬兩銀子買下了醉月樓?”三太太冷冷開口,語氣里滿是不悅。她手中的帕子被揉搓得變了形,顯然內心并不如表面這般平靜。
“醉月樓?”二太太挑眉反問,眼中閃過一絲精明,“可是三弟妹娘家入股的那家?”
“京城就這一家醉月樓!”三太太氣得聲音都變了調,胸口劇烈起伏。她猛地站起身,茶盞被帶得翻倒,茶水灑了一桌。
沈玉看著地上的水漬蔓延,暗自腹誹,這巧合來得也太蹊蹺。她輕輕抿了抿唇,心中已有計較。
“那鋪子至少值八萬兩,六萬兩就拿下,這不是明搶是什么?”三太太憤怒地拍著桌子,聲音尖利得刺耳。
沈玉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盞,輕輕搖頭:“三嬸若是不愿,那我便退了這鋪子。讓原東家把六萬兩送來,房契地契一并歸還。我在旁邊重開一間也是一樣。”
“你要在醉月樓旁邊開炭鋪?”三太太臉色更難看了,額角的青筋隱約可見,“這不是存心要人家關門嗎!”
沈玉眉頭一皺,心中火氣上涌。她緩緩起身,裙擺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:“這是既不讓買醉月樓,也不讓買旁邊鋪子?”
屋內丫鬟婆子們噤若寒蟬,大氣都不敢出。大少奶奶這是動怒了。
“三嬸真是好大的威風,連我這玉華山青龍寨的女土匪都自嘆不如。”沈玉冷笑,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。
二太太見勢不妙,連忙打圓場:“聽說醉月樓旁邊那家客棧也要出售,五萬八千兩就能買下。”
“什么?”桃兒驚呼,隨即意識到失態,趕緊捂住嘴,“那咱們昨天買貴了兩千兩啊!”
三太太聽得青筋直跳。那客棧東家可是送了她三千兩,就為了讓她勸退沈玉。現在好了,不但沒勸住,反而讓沈玉知道了行情。
“要不咱們買下客棧,把醉月樓退了?”沈玉轉頭看向秦景遠,目光清澈見底,“這樣三嬸也能安心,我們也不用背個強買強賣的名聲。”
秦景遠看著她故作天真的模樣,無言以對。這所謂的兩全其美,怕是只顧著她一個人的想法。他太了解她了,這分明是在下一盤更大的棋。
“那就請三嬸通知醉月樓東家,午時之前來鋪子一趟。”沈玉說完,福身告退。臨走前,她的目光在李嬤嬤身上轉了幾圈。
李嬤嬤只覺得背后發涼。大少奶奶這眼神,莫不是看上她了?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,恨不得把自己藏進角落。
馬車停在醉月樓門前,一股惡臭撲面而來。還未下車,沈玉就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議論聲。
“這是誰家的鋪子這么臭?”
“聽說是新東家得罪了人。”
“這還開什么鋪子,臭都臭死了。”
“姑娘,有人砸臭雞蛋了。”桃兒捂著鼻子說道,眼中滿是憤怒,“奴婢去找人來收拾!”
沈玉擺擺手,示意她不用著急。她緩步走下馬車,目光掃過四周。隔壁客棧的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,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敵意。
“姑娘,客棧又降價了!”桃兒看著門口的牌子歡呼,“現在只要四萬八千兩!”
客棧掌柜和伙計們怒目而視,卻又不敢太過分。他們心知肚明,這位新來的主子背景不簡單。
“天子腳下,居然還有人敢這般放肆。”沈玉冷哼一聲,眼中寒光乍現,“這一帶是哪個衙門管轄?讓他們把臭雞蛋清理干凈,再把肇事者抓出來!”
暗衛們面面相覷,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秦景遠。都說新婚夫妻恩愛,但這位大少爺也太縱容夫人了。